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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果敢坐帆布椅子里皺眉閉目不停抖著腿，大冷的天，額頭上一層接一層沁出熱汗，渾身蒸騰熱氣。兒子如此著急上火，做老子的不該火上澆油。但老趙偏不。

“兒子，火炮今天吃素了嘛！”

“你懂個啥！迫擊炮火箭筒屬步兵支援火力，就不是用來攻城的。”

兒子訓(xùn)老子，老子沒脾氣。反正這不是第一回了，這陣子老漢常挨兒子訓(xùn)。知道兒子心情極差，老漢可不敢一巴掌拍回去。

趙壽吉說風(fēng)涼話也是被逼得沒法子了。兵部也要過年，也想過個安生年，從臘月頭上三天一催，到了臘月二十開始一日三催，工作效率高到?jīng)]朋友，工作積極性可入史冊。上班第一件事行文催，吃完中飯二道催，下班前例行三道催。之前勒令年內(nèi)光復(fù)四川全省，后來目標(biāo)與時俱進，要求年內(nèi)解放瀘州，天啟六年最后一道公文要求施州兵馬于七年正月十五前拿下瀘州。

老趙圍著沙盤團團轉(zhuǎn)圈，“你家老漢打頭陣，強攻！不信攻不下來。”

“催命符一日三連，糧草大炮遲遲不到?！?

“允諾的過年給兵士們的酒肉禽蛋也是空口白話，川黔的狗官枉披人皮不干人事！”鐵甲聲響成一片，一個全身披掛的明軍將領(lǐng)不請自來。老趙揮揮手讓親兵從營帳中退出去，“小馬將軍慎言，小心耳目！”

來者正是馬炯，他臉色帶慍，進來便解下腰間佩刀重重砸在桌案上，“怕個鳥！”

但凡和梁山共上事，忠臣秒變憤青，馬炯也不例外。他拱手致歉道，“趙老將軍，少將軍，馬炯無能催不來大將軍炮，攻城這等糙活就交我來干?！?

見過拆樓么？拆樓最好用的是鐵錘，一錘子下去墻破樓板塌。破城也是，最好用130mm口徑的紅夷大炮砸，碗口粗的鐵球砸過去叫你整個城墻晃三晃。一炮破包磚，三炮崩夯土。

趙果敢大受感動：“原本以為我軍攆著敵人屁股打，敵軍心潰散戰(zhàn)力不存，只道槍聲一響舉城投降，未曾想…”

老趙亦大為感念馬炯好意，恭恭敬敬抱拳欠了欠腰：“施州軍自會攻城，總兵大人休要搶我趙壽吉的軍功?！?

老趙對馬家的恭敬卻不是拍馬屁，而是由衷的敬仰。馬炯，馬林三子、馬芳的孫子。當(dāng)年薩爾滸之戰(zhàn)中，老趙跟隨的便是馬炯父馬林部，馬林此人未得其父馬芳真?zhèn)鳎蛘滩惶谛?，但薩爾滸敗逃后獨守開原與野豬皮血戰(zhàn)到底壯烈殉國。老趙對馬林是尊敬的，但這不足以讓桀驁的老趙肯彎腰待馬炯，之所以肯放下身段只為馬炯的爺爺馬芳、被蒙古俺答部尊為‘馬太師’的大明宣府總兵馬芳。

再重復(fù)一遍：馬芳是個猛人，與戚繼光、俞大猷、李成梁齊名的猛人。

“大炮沒有，呂公車我?guī)砹?。讓我來吧！”巴巴趕來行善自不必啰嗦，馬炯執(zhí)意要搶下這臟活累活。

趙果敢樂得親眼見識下明軍正規(guī)部隊?wèi)?zhàn)力，便點頭同意下來。

馬炯部7000明軍吶喊著排山倒海般涌向城墻,然后剎車。人海既淹沒不了瀘州也沖垮不掉城墻。而梁山軍的土包子們終于見識到了臨沖呂公車，好家伙，官軍可真有才真能燒錢。沖車分四層高6米，寬足有20米，車兩邊的高塔竟超過了城墻高度，官軍在高塔上居高臨下往城內(nèi)射箭發(fā)銃，最下邊由上千人推動徐徐靠近城墻。沖車覆有熟牛皮，炮矢不能入，車上置有20面能從車內(nèi)翻轉(zhuǎn)出去的云橋，橋首端安有勾鐮可牢牢扎在女墻上。

好個波瀾壯闊的城池攻防戰(zhàn)，兩邊羽箭紛飛火器齊鳴。一個要盡忠朝廷，一個要保衛(wèi)家園。兩邊以死相拼，兩軍短兵相接。梁山軍無法實施火力增援只得作壁上觀，這些山里的土包子何曾見過如此宏大的戰(zhàn)爭場面，個個駐槍睜大眼睛觀戰(zhàn)，不多的望遠(yuǎn)鏡依次從戰(zhàn)士們手中傳遞，看到小股官軍成功從云橋上突進城樓便大聲叫好，看到突進去的人從城垛上被砍下城墻又一陣嘆息。有身形異常巨大的漢子踏著呂公車云橋上沖入墻頭跳進敵群，只見他揮舞大冬瓜粗的狼牙棒，橫掃過去一棒瞌飛兩個，砸將下去一棒砸爛一個。三五下弄翻七八個，七八下搞死一大攤。棒風(fēng)所及之處無人敢近前，活生生打出了個安全區(qū)，趁此功夫便有更多的明軍攻上了城墻，一時間士氣大振。

二團有老兵認(rèn)出了這位一人半高的大漢，正是曾經(jīng)的手下敗將穆鐵柱，今日目睹他風(fēng)采，皆暗自慶幸摸營那晚此人不曾使出他的大冬瓜。正待要為他喝彩，只見有兩個叛軍身上冒著白煙向他沖去，少頃便有兩團大火將穆鐵柱及他身邊的明軍將士一同包裹住。竟是叛軍敢死隊?wèi)汛膹椗c官軍同歸于盡！

登上城墻的明軍被肅清，叛軍得以專心對付呂公車。

我有超級呂公車，叛軍有松明竿子和滾油。一鍋鍋滾燙的熱油倒在呂公車上把車?yán)锏拿鬈姞C得哭爹叫娘。再用松明火把往車上扔去，這叫做油上澆火，再加上風(fēng)助火勢，沖車瞬間燃起了大火。突進城內(nèi)的小部分明軍經(jīng)過廝殺后逐漸偃旗息鼓全部被殲，成功在即的攻城戰(zhàn)被大火燒斷了希望。

叛軍仿佛在示威，也許經(jīng)過了三天的圍城，情急之下奮發(fā)圖強突擊學(xué)會了使用火炮，瀘州城頭破天荒地響起了大將軍炮發(fā)出的怒吼。話說叛軍一路打一路搶，繳獲了不少明軍火炮和各式火器，此刻都集中在瀘州，守軍火器其實不少，只是不太會用。

實心鐵彈跳躍滾動著在撤退的明軍隊伍中犁出一道道血肉長廊，一直滾到了距離城墻半里地遠(yuǎn)的梁山軍陣前。戰(zhàn)士們紛紛緊縮身體躲進壕溝中，一名戰(zhàn)士探頭張望，眼見明軍人群四散躲避，眾多不及避開的明軍被炮彈撞得軀體支離破碎飛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