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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鎮(zhèn)的暮春總是帶著水汽。司馬云天客廳的雕花窗欞糊著三層高麗紙，仍擋不住檐角滴落的雨珠聲。四十八扇湘妃竹屏風(fēng)將正廳隔成九曲回廊，屏面上用螺鈿嵌著《寒江獨釣圖》，每片貝殼在燭火下都泛著詭異的虹彩——那是用南海鮫人淚混合秘藥浸泡過的，專能吸附方圓十里的殺氣。

“……所以說，那魔蠶吐的黑絲能化金鐵？”梅降雪的軟鞭纏在紫檀木椅背上，鞭梢銀鈴蹭著椅腿上的饕餮紋，發(fā)出細(xì)碎的輕響。她盯著八仙桌上銅盆里養(yǎng)著的金線蓮，那盆栽的葉子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黃，顯然是方才探子帶入的毒霧余威未散。

歐陽逸飛的龍淵劍斜靠在梨木劍架上，劍身雖未出鞘，卻將案頭擺放的宋代瓷瓶映出冷冽的倒影。他方才用指尖彈過劍鞘上的龍紋，此刻指腹還留著淡淡的寒意：“西域龜茲的壁畫里，魔蠶本是佛前護法，怎會成了陰山派的毒物？”他突然頓住，目光掃過屏風(fēng)后隱約可見的兵器架——那里掛著的鋸齒刀上，凝結(jié)著與探子描述中相似的黑絲殘片。

司馬云天的紫砂茶壺在紅木茶幾上磕出悶響，茶湯濺在描金茶船上，暈開深褐色的水痕。他年過六旬的臉上刻著刀削般的皺紋，右眼角那道三寸長的疤痕在燭火下泛著青白，那是五十年前夜探陰山總壇時被毒蝎尾鉤所傷?！胺鹎白o法？”他冷笑一聲，拈起茶船上的水珠，“老衲二十年前在大雪山見過枯骨寺的殘碑，上面刻著魔蠶噬佛的典故?！?

洛千雪的素紗面罩在屏風(fēng)陰影中浮動，她倚著雕刻著纏枝蓮的立柱，九節(jié)鞭上的紅綢如血蛇般垂落。方才探子匯報時，她始終把玩著腰間的骨哨，此刻指縫間還夾著半片鱗粉——那是從探子衣擺上刮下來的，在燭光下泛著珍珠母的光澤?！八抉R老劍客可知，昆侖散人殘卷里的魔蠶圖譜，為何要用活人血朱砂繪制？”她突然開口，聲音透過面罩傳來，帶著空谷回響。

正廳西側(cè)的自鳴鐘突然“當(dāng)啷”一聲，銅人手里的梆子掉在地上。蘇璃原本凝視著窗外雨幕的目光驟然收回，玉笛在膝頭劃出半道銀虹，笛孔對準(zhǔn)了屏風(fēng)后的月亮門。那里垂著的竹簾無風(fēng)自動，露出后面兵器架上一柄銹跡斑斑的鐵劍——劍身上布滿細(xì)密的針孔，與探子腿上的咬痕如出一轍。

“因為活人的血能引來魔蠶。”司馬云天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他推開茶盞，露出桌下暗格中壓著的半卷羊皮紙，“五十年前我?guī)煹軒е鴼埦韽年幧教映鰜?，渾身的血都快被吸干了，唯有這頁……”他的手指停在羊皮紙燒焦的邊緣，那里用朱砂畫著模糊的蟲形，蟲腹第七節(jié)處有個血色的圓點。

梅降雪的軟鞭突然繃直，鞭梢指向天花板上的藻井：“老劍客是說，逆鱗穴在蟲腹？可探子說魔蠶像小山那么大，怎么……”她的話被歐陽逸飛突然按在劍柄上的手打斷。龍淵劍發(fā)出輕微的嗡鳴，劍架上懸掛的青銅風(fēng)鈴?fù)瑫r震顫，發(fā)出刺耳的銳音。

“有人在房梁上?！睔W陽逸飛的目光穿透雕花藻井，那里的彩繪云紋中，正滲出幾不可見的黑色黏液。蘇璃的玉笛已抵在唇邊，《十面埋伏》的前奏如驚濤般響起，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洛千雪的骨哨突然同時吹響，三種不同的音調(diào)交織，在正廳形成音波旋渦，將一片飄落的黑鱗震成齏粉。

司馬云天猛地拍向桌下暗格，卻見羊皮紙突然自燃起來，血色圓點在火焰中扭曲變形，化作一只振翅的蛾影?！安缓?！”他魚腸劍出鞘，劍尖挑飛茶桌上的銅盆，金線蓮的毒葉與沸水潑向梁間，只聽“嘶”的一聲，房梁上滲出更多黑液，在彩繪云紋上蝕出蛛網(wǎng)般的裂痕。

梅降雪的軟鞭如靈蛇竄出，卷住一根下垂的燈繩，將自己蕩至半空。她看見藻井縫隙里探出半只灰褐的復(fù)眼，那眼睛比磨盤還大，瞳孔里映著廳中眾人的身影?！笆悄Q的幼蟲！”她驚聲叫道，軟鞭銀鈴震出密集音波，卻見那復(fù)眼突然閉合，噴出一股黑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