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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化門。

北風(fēng)如同嗚咽的鬼哭，卷著雪粉，狠狠抽打在城墻垛口，發(fā)出尖利的呼嘯。比起南薰門剛剛經(jīng)歷的地道戰(zhàn)和刺殺，這里的戰(zhàn)斗似乎進入了一種更加慘烈、也更加消磨人意志的拉鋸狀態(tài)。

種師道（種師道，北宋末年名將，時年應(yīng)已七十有五）靠在冰冷的墻垛上，左臂用布條草草包扎著，殷紅的血跡已經(jīng)滲透出來，凝結(jié)成暗褐色的硬塊。那支偷襲的冷箭雖然沒有傷及要害，但對于一位年過七旬的老將來說，依舊帶來了持續(xù)的疼痛和行動不便。

他微微瞇著渾濁卻依舊銳利的眼睛，觀察著城外金軍的動向。經(jīng)過白日里一場慘烈的廝殺——他甚至親手?jǐn)貧⒘艘幻郎铣穷^的金軍謀克——金賊的攻勢暫時緩和了一些，但并未停止。

城墻下，護城河早已被填平了大半，無數(shù)殘破的填壕車和攻城器械的碎片，混雜著雙方士兵的尸體，堆積在一起，形成一片可怖的景象。金軍的弓弩手依舊躲在簡易的掩體后面，不時朝著城頭射來冷箭，試圖壓制守軍。更遠處，幾座高大的攻城望樓（巢車或望樓）如同怪獸般矗立，金軍的指揮官正站在上面，用望筒觀察著城上的動靜，不斷調(diào)整著部署。

“大帥，喝口熱水吧。”一名親兵端著一個粗陶碗走上前，碗里是渾濁的熱水，還帶著一股煙火氣。

種師道擺了擺手，目光沒有離開城外：“傷藥還有多少？”

親兵臉上露出一絲難色：“回大帥，金瘡藥……已經(jīng)不多了。尤其是上好的，幾乎用盡。軍醫(yī)說，再這樣下去，很多重傷的弟兄，怕是……”

種師道沉默了。他知道，藥品和箭矢、炮石一樣，都是消耗品。汴京城雖大，但承平日久，武備廢弛，儲備遠遠跟不上如此慘烈的消耗速度。李綱大人雖然已經(jīng)在盡力調(diào)撥，但缺口實在太大。

“炮石和滾木呢？”他又問。

“炮石……還能支撐兩輪齊射。滾木礌石倒是還有一些，只是……搬運上城的人手，也已疲憊不堪?！庇H兵的聲音越來越低。

種師道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頭。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空有幾十年的征戰(zhàn)經(jīng)驗，面對敵人源源不斷的兵力和層出不窮的攻城手段，在己方物資匱乏、兵員疲憊的情況下，也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報——！”一名負責(zé)了望的士兵突然高喊，“大帥！金狗……金狗又上來了！是……是云梯！”

種師道精神一振，拄著墻垛站直身體，向前望去。

果然，在盾牌手的掩護下，數(shù)十架高大的云梯正被金兵扛著，如同移動的蜈蚣般，朝著城墻涌來！同時，城外的金軍弓弩手也加強了射擊，密集的箭雨朝著城頭潑灑，試圖掩護云梯靠近。

“弓弩手準(zhǔn)備！”種師道厲聲喝道，“瞄準(zhǔn)扛梯子的金狗！放箭！”

城頭上的宋軍弓弩手立刻開始還擊。雙方箭矢在空中交錯往來，不斷有士兵中箭倒下，發(fā)出慘叫。

“滾木！礌石！準(zhǔn)備！”種師道盯著越來越近的云梯，眼中閃過一絲冷厲。

云梯戰(zhàn)，是最原始也最殘酷的攻城方式之一。一旦讓云梯搭上城墻，雙方士兵就要展開最直接、最血腥的白刃肉搏！

“近了！五十步！”

“四十步！”

“放！”種師道猛地揮下手臂！

早已準(zhǔn)備好的滾木礌石，如同冰雹般從城頭傾瀉而下！沉重的石塊帶著巨大的沖擊力，狠狠砸在那些試圖靠近的云梯和金兵頭上！

“咔嚓！”

“啊——！”

木頭斷裂聲、骨骼碎裂聲、凄厲的慘叫聲混雜在一起！一架云梯被巨石直接砸斷，上面的金兵如同下餃子般摔落！另一架云梯則被滾木撞歪，連帶著扛梯的士兵一起翻倒在地，被后續(xù)沖上來的同伴踩踏！

然而，金兵的數(shù)量實在太多了！他們冒著巨大的傷亡，依舊悍不畏死地往前沖！終于，還是有十幾架云梯成功地搭在了城墻垛口上！

“殺！”

早已等候在云梯上的金兵，如同嗜血的螞蟻，揮舞著彎刀，怪叫著順著梯子向上攀爬！

“頂??！把他們打下去！”種師道拔出腰間佩刀，因為左臂受傷，他只能用右手持刀，但氣勢不減，“長槍手！拒馬槍！給老子捅！”

早已列陣的長槍手，將一排排閃著寒光的長槍對準(zhǔn)了云梯口！

第一個爬上來的金兵，剛一露頭，就被數(shù)桿長槍捅穿了身體，慘叫著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