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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完布匹，兩人出了黑市，套上牛車回紅松屯。

山野曠地裹著素白棉被，唯有兩人一牛車在風雪中晃成模糊的墨點。

鐵蛋縮著脖子抖牛鞭，懷里抱著新裁的藍布料。

“青山哥，這牛車總掉轱轆，公社那頭說開春才給修?！?

“說起這牛車，要不是公社管得嚴，咱早該置輛馬車了?！?

他回頭看向陳青山，

“青山哥，你說你現(xiàn)在都這么有錢了，置辦一套三轉(zhuǎn)一響都綽綽有余了，咋還對自己摳摳搜搜的？都沒見你花過錢?！?

陳青山坐在車板角落，指間的大生產(chǎn)煙卷燃到濾嘴，煙灰簌簌落在褲腿上。

“有錢也得緊著刀刃花?！?

“三轉(zhuǎn)一響是給城里小年輕充門面的，咱山里人要那虛頭巴腦的干啥？”

鐵蛋無奈的搖了搖頭：“青山哥，你這就不對了，太摳搜！那錢不就是花的嗎？咋就虛頭巴腦了？我要有錢，我先買輛大飛鴿！天天騎著轉(zhuǎn)！”

陳青山斜睨他一眼，“鬧了半天你就這點出息阿，我以為你多大志向呢，結(jié)果就這啊?！?

“當然不止！”鐵蛋立刻反駁，“我還要帶著春桃一起！”

陳青山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好好趕你的車！”

說罷，便不再理會鐵蛋。

……

……

另一邊。

紅松屯，趙家。

日頭爬到中天，王桂蘭佝僂著背，帶著兩個兒子拖著沉重的步子往家走。

三人衣襟上還沾著未干的汗?jié)n，手上布滿新磨出的血泡。

肩頭農(nóng)具的壓痕在粗布衣裳下顯得格外清晰。

雖說趙德柱過去橫行鄉(xiāng)里，做盡壞事。

但屯里人念及他已伏法，倒也沒為難他的家人。

分派活計時從不落下他們，該記的工分、該發(fā)的糧食，一樣不少。

“娘，今兒這活計可把人累垮了?！?

大兒子趙春海扶著酸痛的腰，聲音里滿是疲憊。

王桂蘭勉強擠出個笑容，沙啞著嗓子說：“累點好，累說明大伙還信得過咱，愿意給咱活路。只要有活干，就不愁沒飯吃?！?

二兒子趙春江突然壓低聲音：“聽說爹...怕是要在里頭再蹲十年……”

話音未落，王桂蘭已經(jīng)猛地轉(zhuǎn)身，凍得通紅的手指戳在兒子胸口：“說這些干啥？日子往前看！”

趙春海跟著點頭：“是啊春江，娘說得對。爹...爹怕是回不來了，但日子還長，咱們得好好過下去。”

“嗯，對！當年咱也跟著犯過錯，大伙能原諒，是咱的福氣。”

三人相視一笑，那笑容里有苦澀，也有劫后余生的慶幸。

娘仨苦中作樂著回到家。

推開家門的瞬間，屋內(nèi)飄來陣陣雪花膏的香氣。

只見趙春桃正坐在斑駁的鏡子前，身著嶄新的花布衣裳，哼著小曲，往臉上抹著鐵蛋送她的雪花膏。

她全然不顧門外歸來的三人，對著鏡子擺弄著發(fā)辮，神情得意。

看到這一幕，三人的好心情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春桃，娘俺們都在地里累死累活，你就不能搭把手？哪怕做頓飯也行?。　贝蟾缵w春海忍不住開口。

趙春桃白了大哥一眼，語氣尖酸：“我干不干活關(guān)你們什么事？”

“毛主席都說了，婦女平等自由，我愛干啥就干啥！憑啥伺候你們？”

王桂蘭被噎得說不出話。

看著女兒那副驕縱的模樣，她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別跟她置氣了，咱們自己做飯吃?！?

“娘，我去燒火。”趙春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