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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算那些廠之間運水泥的成本，還有修橋劈山這些額外開銷。

這么遠的距離，就是派工匠去勘測，也不是一年半載能弄好的，至少三五年吧?！?

朱高熾自然不是糊涂人，只是心中焦慮，畢竟若真有一條應(yīng)天至順天的水泥路，對他這種反對遷都的人來說，確實是大好事。

他反對遷都，正是因為遷都后順天全依賴南方供給，長距離的物資輸送必然損耗巨大，那筆開支實在不小。

而有了水泥路，這種損耗就能減半。

即便仍有損耗，也比沒路之前強得多。

所以聽到孫子提到修路花費這么多時，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畢竟修路是為了省事省錢，要是花太多錢，這路修得值不值得就有疑問了。

朱瞻基見父親有些泄氣，不想讓他完全打消念頭，便笑了笑，話鋒一轉(zhuǎn)道：“雖然后期投入確實多，但路一旦修好，將來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比如對南北的商人們，貨物往來肯定會更便捷。”

“商人們？”

朱高熾聽后皺了皺眉。

他不反感商業(yè)，甚至還很支持朱瞻基搞些與商業(yè)相關(guān)的事。

但一說到商人，他還是忍不住皺眉。

這和商人身份高低、階層排序無關(guān)。

他從小在太祖身邊長大，聽得太多商人奸猾之事，從不信任商人，更別說幫他們便利行商了。

對他而言，不打壓已是寬容，怎會特意為商人提供方便？

朱瞻基深知父親的脾性，于是壓低嗓音說道：

“祖父，如今的大明已非太祖時的大明，那時我們與張士誠相爭，與陳友諒對峙，還得提防流竄海外的方國珍。

那時我們需要錢糧，而富商巨賈坐擁資財，我們匱乏資源，便不得不與之爭斗掠奪。

可今時不同往日。”

朱瞻基語調(diào)低微，旁人聽不清他的話。

眾人見太子與皇太孫低聲密談，雖心生疑惑，卻也知趣地退開幾步。

朱瞻基見狀，續(xù)道：

“如今的大明雖看似強盛，實則百業(yè)待興。

在這種情況下，商人的作用便顯得尤為重要?！?

聽罷此言，朱高熾眉頭微蹙：“自古商人唯利是圖，見小利而棄大義，何來價值之說？”

“祖父難道想將所有人都一概而論嗎？”

朱瞻基翻了個白眼，心中雖認同祖父的說法，但也不得不承認，商人群體中確有賢者。

朱高熾聽罷，冷笑道：“若將商人都聚在一起，挨個兒除掉，總不會出錯吧。”

朱瞻基：“……”

這話聽著沒錯?。?

“若是這般講，我也沒法反駁?！?

朱瞻基撇了撇嘴，稍作停頓，說道：

“不過有一事，您須得明白。

倘若沒有商人，對百姓或?qū)Τ⒍?，將會是怎樣的局面？?

“農(nóng)民一年辛苦耕種的糧食，若無人收購，也無法換得所需物資，最終只能囤積家中，直至霉爛?！?

“至于獵戶和其他人，他們捕獲的獵物，也只能自食其力，剩余部分必然浪費?！?

“這只是對普通百姓而言，對官府及朝廷的影響更為深遠。

官員家中不乏田產(chǎn)千頃者，也有靠微薄俸祿勉強度日之人。

無論貧富，前者需賣糧，后者需購糧，這中間都需要商人從中協(xié)調(diào)?！?

“再說朝廷自身，‘開中法’若無鹽引為酬，前線所需的糧草如何能迅速運抵？”

“這……”

朱高熾一時語塞。

雖然商人每次交易都在謀取利益，但不可否認，如今的世道已經(jīng)離不開他們了。

他沉吟片刻，開口道：

“即便如此，商賈如何能與大明的繁榮掛鉤？商賈所得，皆為黎民膏脂，他們愈富，豈非意味著掠奪百姓愈甚？”

“此言雖對，可你是否曾思慮，商賈在其中承當(dāng)了多少本應(yīng)由黎民承受的風(fēng)險？”

朱瞻基搖頭道：“農(nóng)夫耕種出糧食，商賈購入后再售于他人，其間縱使價格高昂，卻未曾論及運輸耗費，單是糧價波動，已令商賈面臨極大危難。

若高價購入后糧價驟跌，其虧損豈非正是代百姓消弭了風(fēng)險？”

“這……”

朱高熾雖非愚鈍之人，甚至多有智謀，卻仍受傳統(tǒng)觀念束縛。

聽罷朱瞻基之言，恍然有所悟，但內(nèi)心深處卻本能地覺其理悖俗常。

朱瞻基見朱高熾反應(yīng)，知其父雖表面糊涂，實則已然心明。

只是長久根深的思想，難以瞬間接受新說。

對此，朱瞻基早已滿足。

有些道理一旦埋下伏筆，只需時日培養(yǎng)，終會開花結(jié)果。

于是朱瞻基見時機成熟，便低聲續(xù)道：

“所以，我們需依賴商賈，而大明之興盛亦仰仗他們。

一方面可帶動百姓增收，另一方面也可容許百姓涉足商業(yè)，例如飼養(yǎng)家禽牲畜，或種植更有價值的作物，收獲之后直接出售給商賈，而非一味耕作稻谷！”

“畢竟即使豐收，百姓所得依舊有限，逢歉收年份，生活依舊艱難?！?

“唯有拓展糧食以外的收入，百姓方能脫離單純靠天維生的困境，獲取更多收益。

即便遭遇天災(zāi)，也有其他收入支持度日。

況且這些行業(yè)比種糧獲利更快，更易讓百姓富足，手中有閑錢，自然生活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