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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自地底裂縫中噴薄而出的純黑色魔氣柱，如同一條掙脫了遠古封印的滅世黑龍，咆哮著撕裂天穹。緊接著，黑龍爆散，化作億萬道猙獰扭曲的觸手，向四面八方瘋狂席卷，所過之處，萬物凋零，生機盡墨，盡數(shù)化為魔土。

“嗤嗤——”

月華光罩在精純的本源魔氣侵蝕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裂紋遍布，隨時可能崩碎。瓏蓮臉色蒼白如紙，她從未想過，陣眼崩潰引發(fā)的反噬竟會如此恐怖。這已非單純的魔氣，而是魔氣之海最深處、最原始的污穢之力，足以侵染神魂，磨滅道基。

鐘許許只覺一股冰寒刺骨的惡意穿透防御，直侵識海。那些黑色觸手仿佛擁有生命與意志，在他眼前幻化出種種恐怖景象，誘他沉淪，拉他墮落。若非左眼中的七彩琉璃碎片自行震顫，散發(fā)出絲絲清涼氣息，勉強護住他靈臺清明，恐怕早已心神失守。

“這……這根本擋不??！”鐘許許牙關(guān)緊咬，聲音因恐懼與絕望而微微顫抖。他眼睜睜看著一道粗壯的魔氣觸手穿透搖搖欲墜的月華光罩，如毒蛇般噬向瓏蓮的肩頭。

“小心！”

瓏蓮反應(yīng)亦是極快，身形一側(cè)，險險避過，但肩頭衣衫仍被擦過，瞬間化為飛灰，露出的肌膚上立刻浮現(xiàn)出一道猙獰的黑色魔紋，并迅速向上蔓延。

“唔……”瓏蓮悶哼一聲，清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痛楚。這本源魔氣，竟連她的月蓮本體都感到難以抵御。

她看著鐘許許，眼神復(fù)雜。此刻，她心中再無爭奪琉璃碎片的念頭，只剩下身為玉靈峰內(nèi)門弟子，身為這片大陸守護者預(yù)備役的沉重責(zé)任。

“鐘許許，”瓏蓮的聲音因魔氣侵蝕而帶上了一絲沙啞，卻異常堅定，“雀神山陣眼已毀，本源魔氣倒灌，若不加以鎮(zhèn)壓，不出三日，以此為中心，萬里疆域?qū)⒒癁槟в?，生靈涂炭，最終波及整個大陸。”

鐘許許心中一凜，他自然明白這個道理。玉靈峰長老們以身為“釘”，鎮(zhèn)壓大陸，而他們這些內(nèi)門弟子，便是未來的“釘子”。

“可我們……我們能做什么？”他感到一陣無力。眼前的景象，已超出了他所能應(yīng)對的極限。

瓏蓮深吸一口氣，周身月華再次強盛幾分，暫時逼退了周圍的魔氣觸手。她凝視著鐘許許，一字一句道：“我玉靈峰藥宗一脈，傳承久遠，并非只有煉丹救人之能。歷代掌門，皆身負一項秘術(shù)，能以自身為祭，引動天地靈氣，短暫鎮(zhèn)壓一方魔禍。”

“但此秘術(shù)，唯有真正的藥宗掌門，集齊七枚琉璃碎片，臻至圓滿之境，方能施展。且……”她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悲憫，“代價極大?！?

鐘許許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七枚琉璃碎片……瓏蓮手中已有五枚，加上他左眼中的這一枚，便是六枚。還差一枚。

不，或許……并不需要全部集齊七枚。

他想起了師尊紫葉仙子那張由純粹靈氣構(gòu)成的臉，想起了她所說的“消耗品”。

“你的意思是……”鐘許許的聲音有些干澀。

瓏蓮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可知，我為何能如此迅速地收集到五枚碎片？”

鐘許許微怔。

“因為，我的本體，乃是太陰月蓮。”瓏蓮緩緩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空靈，“月蓮者，生于極陰之地，卻向往光明，天生便有凈化、鎮(zhèn)壓之能。玉靈峰藥宗的傳承，與我月蓮一族，本就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那五位同門，并非敗于我手，而是……自愿將碎片托付于我。他們知道，唯有我，才有最大的可能，在‘大限之爭’中勝出，并承擔起那份責(zé)任?！?

鐘許許心中巨震。他一直以為瓏蓮是憑借強大實力奪取的碎片，卻沒想到背后還有這樣的隱情。

“藥宗掌門的鎮(zhèn)魔法印，若由我月蓮之體施展，威力將遠勝歷代。但前提是，我必須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核心。”瓏蓮的目光，落在了鐘許許的左眼，“你的那枚琉璃碎片，至關(guān)重要。它不僅代表藥宗正統(tǒng)，更蘊含著紫葉仙子最后的生命精華與對‘藥’之道的極致感悟。”

“若我能融合你的碎片，便能暫時擁有接近真正掌門的力量，催動月蓮秘法，化為‘鎮(zhèn)魔月蓮’，將這處陣眼缺口暫時封印。為玉靈峰，為整個修仙界，爭取寶貴的時間?！?

鐘許許沉默了。他看著周圍不斷肆虐的魔氣，看著遠處有臣國都城方向沖天而起的絕望氣息，看著瓏蓮肩上那道猙獰的黑色魔紋，以及她眼神深處那份不容錯辨的決絕。

他明白了。

這就是師尊紫葉仙子留給他的，最后的考驗，也是唯一的生路——為這片大陸，為更多的人，選擇一條生路。

他的腦海中，閃過林小花氣鼓鼓的臉，閃過太子元昊期盼的眼神，閃過沈清荷擔憂的目光，閃過有臣國王宮那片絢爛的杏花……還有師尊紫葉仙子，在陷入沉睡前，那雙仿佛看透一切的，由靈氣構(gòu)成的眼眸。

她們，都在看著他。

“若我將碎片給你，你會如何？”鐘許許輕聲問，聲音平靜得不像話。

瓏蓮嬌軀微不可察地一顫，她避開了鐘許許的目光，聲音依舊清冷：“我會鎮(zhèn)壓此地魔禍。但融合碎片，強行催動秘法，我的月蓮本體將會與這陣眼相融，神魂亦會逐漸消散，最終……與這雀神山同化，成為新的‘鎮(zhèn)物’，直至下一任藥宗掌門出現(xiàn)，或者……大陸毀滅?！?

永世鎮(zhèn)守，直至消亡。

鐘許許心中那最后一點猶豫，也隨之煙消云散。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輕，卻帶著一種釋然。

“原來，這才是我的‘大限之爭’?！彼p聲道，“不是與你們爭奪那唯一的生機，而是……選擇如何赴死。”

他想起了紫葉仙子的話：“在擁有它之前不妨你先想好，你還有什么事情還沒有去完成得。一旦你做出選擇就不可以回頭了。”

他完成了對有臣國的承諾，盡力了。

他救下了林小花，也算對縹緲仙宗有了交代。

至于師尊……或許，這便是師尊最想看到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