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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為什么這么巧？</p>

馬塞洛跟觀眾席的聽眾們一樣，思緒被主訴官的話拉了回來。</p>

是啊，天下哪有這么巧的事！</p>

主辯官面不改色，在嗡嗡的議論聲中繼續(xù)保持著風高云淡。</p>

等主推官用啪啪的驚堂木聲，把法庭上的嘈雜聲壓下去后，主辯官開口說道。</p>

“是啊，為什么是十萬斤？”主辯官轉頭看向記者席和觀眾席，大聲問道。</p>

眾人不由自主地紛紛點頭。</p>

是啊，為什么這么巧，一定是十萬斤？</p>

主辯官繼續(xù)說道：“我再跟大家普及一些知識，我們常說的市斤，此前是十六兩，折合欽天監(jiān)頒布的衡量度標準重量，六百克，也就是標準零點六公斤。</p>

為了方便百姓實際使用，欽天監(jiān)把官方公制與民間市制統(tǒng)一為兩斤為一公斤，一斤十兩，等于五百克，一兩等于五十克?！?lt;/p>

主辯官目光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等大家消化完自己的話后，繼續(xù)說道。</p>

“十萬斤等于五萬公斤，也就是五十噸。為了便于運輸，一整包棉花為二十五公斤，也就是五十斤。</p>

一大包棉花為十整包棉花，二百五十公斤，也就是五百斤。棉花轉運多用貨船，貨船一個艙位能裝棉花兩百大包，也就是五萬公斤，我們所說的十萬斤。</p>

十萬斤，不僅是河船海船一個標準艙位的載重量，也是上海農(nóng)交局和期貨交易所的標準交易單位，一手?！?lt;/p>

法庭上寂靜無聲，只聽到主辯官略微沙啞的聲音，在回響著。</p>

“久而久之，棉花交易市場形成了自己的規(guī)矩，一手，也就是十萬斤，五萬公斤，五十噸，是市場上批發(fā)起量。</p>

諸位，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么？</p>

意味著你想做棉花批發(fā)商，與人交易，必須是一手起量，也就是十萬斤。少于這個數(shù)量，你只能算是小商販，不配在農(nóng)交局和期貨交易所出現(xiàn)。</p>

楊開泰在上海農(nóng)交局擁有兩位交易席，牌號為農(nóng)交乙二十六，和乙五十一。在期貨交易所擁有一位交易席，牌號為滬交乙十五號。</p>

一年經(jīng)他手出售的蘇北棉花，多達百萬斤。十萬斤是他的起賣量。”</p>

法庭越發(fā)地寂靜，大家都在認真地聽著主辯官的講話。</p>

“公訴方查證到天津棉紡二廠駐上海采購主任麥成奇與楊開泰的十萬斤棉花交易，我們也查證到，確實屬實。</p>

但我們同時還查到楊開泰向上海期貨交易所出售了十萬斤棉花。</p>

以及武昌棉紡廠駐上海采購主任李維揚與楊開泰的三十萬斤棉花交易，長沙棉紡廠駐上海采購主任黃中陽與楊開泰的四十萬斤棉花交易，杭州棉紡廠駐上海采購主任錢海棠與楊開泰的五十萬斤棉花交易</p>

巧了，這些棉花的產(chǎn)地都是蘇北，品種都是東海四號。我們上海市檢法局統(tǒng)計到，萬歷四年，楊開泰共出售了一百二十萬斤棉花，全是蘇北出產(chǎn)的東海四號棉花。</p>

主訴官，你能告訴我們，這一百二十萬斤棉花，哪十萬斤是茍實德的？又或者說，為什么偏偏出售給麥成奇的十萬斤棉花是茍實德的？而出售給期貨交易所的十萬斤棉花，就不是茍實德的？”</p>

法庭終于響起嗡嗡的議論聲。</p>

“原來是這樣啊?！?lt;/p>

“看樣子楊開泰是冤枉的?！?lt;/p>

“誰知道棉花交易這么復雜。”</p>

“這么說，楊開泰把茍實德十萬斤棉花賣給期貨交易所，賣了低價。其它棉花卻賣給棉紡廠家采購員，賣了高價。</p>

他為什么這么做？難道真的是因為小白菜的原因，故意使壞，坑茍實德的錢？”</p>

“奸商?！?lt;/p>

“奸商是沒跑，可人家這么做，好像沒違法??！”</p>

主訴官的臉憋得通紅，遲疑了一會猛地站起來，斥問道：“楊開泰為什么要把茍實德的十萬斤棉花賣給期貨交易所，賣了一個低價。自己的其它棉花卻賣了高價？”</p>

主辯官馬上答道：“這一切是茍實德要求的！</p>

他前兩年賣棉花給期貨交易所賺到了暴利，萬歷四年還想故技重施?？蓷铋_泰跟他說過，期貨交易所的價格忽高忽低，很難把握。</p>

尤其只是十萬斤棉花，在交易所上萬萬斤的棉花交易里，只是毛毛雨，很容易就被坑得一文不剩。</p>

可茍實德就是不聽，還派了管事茍全跟著楊開泰到了上海。到了上海后，傳來印度棉花大豐收的消息，期貨交易所的棉花價格暴跌。</p>

楊開泰勸茍全再等一等，可是茍全不聽，被當時一瀉千里的棉花價格嚇慌了，連連催促楊開泰出售。</p>

楊開泰沒有辦法，只好按照茍全的要求，把放在交易所倉庫的茍實德十萬斤棉花，在交易所掛牌出售。</p>

楊開泰堅持等了半個多月，等來了印度棉花雖然豐收，但是棉花質量很差的確定消息，蘇北棉花的價格馬上反彈，他手里的庫存棉花陸續(xù)賣出，賣出好價格?！?lt;/p>

主訴官臉色變化了幾下，訕訕地坐下，與左右同事輕聲商議起來。</p>

大家又議論開來，這案子審到這里，真是精彩??！</p>

主推官與左右同推官商議下，啪啪拍響驚堂木。</p>

“現(xiàn)在是十一點四十分，現(xiàn)在本官宣布，本庭休息一個半小時，下午一點半重新開庭。</p>

休庭！”</p>

隨著主推官的一聲驚堂木，書記官站起來，高喊道：“全體起立！”</p>

眾人紛紛站起來，向推官席拱手作揖。</p>

等到三位推官從右門離開，記者席和觀眾席的人紛紛離開。</p>

舒友良拉著萊昂和馬塞洛出了大門，馬上有人圍上來，急切地問道。</p>

“大哥，案子審完了？”</p>

“上午審完了，休息一會，下午繼續(xù)審。”</p>

“小白菜水靈嗎？”</p>

“水靈！一掐出水的新鮮水靈?！?lt;/p>

舒友良隨口答道，目光一掃，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p>

《浙江報》的兩位記者擠在前面，來到街邊叫了輛出租馬車，一路來到莫愁館。</p>

莫愁館是滬州政事府修建的官方招待所，比迎賓館要高大上，四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入住這里。</p>

平日里，滬州政事府、按察司和兵備司的重要會議，以及知州李三江會見外省撫臺、藩臺等堂官，也在這里進行。</p>

有人在門口守著，見到兩人，迅速把他們帶到聽雨軒。</p>

聽雨軒是其中的一個小院子，住的都是藩臺、撫臺以上的官員。</p>

進到聽雨軒正廳里，兩位記者叉手作揖，對著里面恭聲道：“學生見過汪撫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