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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慌慌的江南士子

眾人對視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呂用臉上掃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這才落下心來。</p>

王世貞說道：“海公掛出告牌，五天后在蘇州公開審案，現(xiàn)在被召集的各地士子縉紳，只不過是被叫去問話。</p>

五天后開審，我們后天出發(fā)也來得及。</p>

呂公公，我們要不要一起？”</p>

呂用哈哈一笑，“鳳洲公，咱家去蘇州，只是應(yīng)付差事。蘇州織造局、杭州織造局，還有江寧織造局，都被裁撤了。</p>

現(xiàn)在東南地面上，內(nèi)廷只剩下南京鎮(zhèn)守太監(jiān)方文善和咱家。這么大的事，當(dāng)然要咱家去看看，要不然給內(nèi)廷的貂珰們，都不知道稟告了。</p>

方公公年紀(jì)大了，腿腳不利索，怎么好請動他，那就咱家走一趟吧。咱家特意提前來，到鳳洲公府上拜訪，就是仰慕戲曲研究院。</p>

這一拜訪不要緊，咱家不想走了，只想住在這里。此間樂，不思上海和蘇州??！只是皇命在身，后天，咱們一起出發(fā)吧?！?lt;/p>

眾人微笑地聽著，呂用酷愛昆曲，以及其它戲曲，東南都是有了名的。</p>

而且呂用據(jù)說跟馮保是內(nèi)書堂同科，一樣的博學(xué)多才，又謙遜有禮，與東南文士往來密切。</p>

內(nèi)廷的良善之輩，多交往有好處，關(guān)鍵時刻能多個講情保命的去處。</p>

不過呂用剛才這番話，聽聽就好。不過里面倒也有些寬解眾人的意思。</p>

聽到呂用如此說，王世懋轉(zhuǎn)頭看向王世貞：“兄長，我們后天出發(fā)？”</p>

“對，后天一早出發(fā)，我已經(jīng)叫管事訂好了兩艘座船，大家一起出發(fā)?！?lt;/p>

“好，既然兄長做好準(zhǔn)備，弟也放心了。”</p>

寒暄幾句，王世貞和王世懋告了聲罪，轉(zhuǎn)到書房里去了。</p>

“季美，遇大事要有靜氣！”</p>

進(jìn)到書房，王世貞就忍不住抱怨道。</p>

弟弟啊，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把為兄苦心打造的人設(shè)，一腳給踹得稀碎。</p>

王世懋低著頭說道：“弟知道錯了，剛才確實心急沖動了?！?lt;/p>

“剛才那一屋子，都是人精啊，誰也不知道他們揣著什么心眼啊。稍有不慎，王家就是大禍?zhǔn)??！?lt;/p>

王世貞坐下來，嘆著氣說道。</p>

王世懋在旁邊坐下，搖著頭說道：“兄長，真是想不到，朝廷砍向東南的這一刀，居然是海瑞海青天砍出來的?！?lt;/p>

王世貞煩躁地站起身來，在書房里來回走動著，臉上浮現(xiàn)出疲憊和畏懼，目光里透著心有余悸，仿佛他這一輩子的勇氣在二月初一的大早朝上，全部用完了。</p>

“唉，人算不如天算。東南的局勢，波詭云譎，如履薄冰，誰也不知道，五天后的蘇州，會審出什么來?！?lt;/p>

“兄長，我聽說徐府大公子，在水月禪院出家那位，跟去年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三本禁書，《西苑春夢》、《張閣老華綺錄》和《徐侍郎報應(yīng)記》有關(guān)。</p>

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大家原本以為這三本禁書，是高拱暗使他人寫的，想不到是徐家大公子的泄憤之作。</p>

徐相國被傳召去蘇州，聽說就是為了此事?！?lt;/p>

王世貞看了王世懋一眼，沒有出聲，繼續(xù)聽他往下說。</p>

“說來此事也巧。聽說是海撫臺查封了天界院，正巧徐府大公子在那里掛單，被一并抓了起來。</p>

這位大公子做賊心虛，還沒等警政官怎么問，他就一五一十，來個竹筒倒豆子，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個干凈?！?lt;/p>

王世貞坐了下來，用眼神鼓勵弟弟，繼續(xù)說，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p>

“兄長，我還聽說，海撫臺還要重審隆慶元年南闈舞弊案。據(jù)說是他南下路上，遇到幾個堅持告狀的秀才生員，然后潛行調(diào)查，查得七七八八。</p>

南闈主考官、同考官、監(jiān)考官，二十多號人，在南京江蘇的，全部被海撫臺發(fā)票給拘到蘇州來了。遷任他地的，被海撫臺一紙彈劾，吏部和刑部，把他們都給拘了。</p>

聽說天界院有僧人參與隆慶元年南闈舞弊案，所以才會被查。</p>

兄長，南闈案除了考官和監(jiān)考官，不知會牽涉到多少世家縉紳，也不知道江南多少士子會被牽連進(jìn)去?！?lt;/p>

每科鄉(xiāng)試，代表地方世家縉紳的名士大儒們，會暗中協(xié)商，早早分配好舉人名額，考官們在做順?biāo)饲榈耐瑫r趁機(jī)撈一筆。</p>

種種舞弊，已經(jīng)士林公開的秘密。</p>

尤其是集中南直隸俊才文士的南闈，更是舞弊最厲害。</p>

王世貞淡淡地說道：“對于這些舞弊，以前朝野上下睜只眼閉只眼。</p>

現(xiàn)在皇上派來海青天倒查隆慶元年南闈案，大家都心里有數(shù)，這一次皇上和朝廷動真格，很難再僥幸蒙混過關(guān)。</p>

這些日子，世家縉紳們書信往來急切，想必是都在暗地里商量好了，替罪羊也都定好了，所以這水，又開始風(fēng)平浪靜了?！?lt;/p>

“兄長，我聽說隆慶元年南闈案，首犯是阮仁道.”</p>

王世貞冷笑了兩聲，“他是張叔大的門生，楚黨中堅。他只是同考官，當(dāng)年是張居正派下來摻沙子的。</p>

可現(xiàn)在大家都認(rèn)定了，他必須是首犯?！?lt;/p>

王世懋忍不住說道：“既然如此，那大家就能松一口氣了?！?lt;/p>

“松一口氣？想多了季美！”</p>

王世懋一愣，“兄長，什么意思？”</p>

王世貞往椅背上一靠，神情反倒安靜了，“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這件事，沒有那么簡單?！?lt;/p>

王世懋追問道：“兄長，難道里面還有什么玄機(jī)嗎？”</p>

王世貞沒有直接回答他，在窗欞投下的陽光里瞇上眼睛，喃喃地說道：“漠南蒙古左右兩翼，建州海西，朝鮮安南，真以為是天佑大明，賜下良機(j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