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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天府通判署

趙貞吉看到了袁咸安臉上的疑惑，給郭干遞了個眼色。</p>

你的門人，你給解釋下。</p>

郭干轉(zhuǎn)過頭來，看了袁咸安一眼，笑著問道：“全宜沒聽明白？”</p>

袁咸安連忙欠了身子答道：“回一泉公的話，學生沒有聽懂。”</p>

“錦衣衛(wèi)是什么衙門，你應該知道嗎？”</p>

“學生知道，可止小兒夜啼?！?lt;/p>

“哈哈，錦衣衛(wèi)最讓人詬病的就是詔獄，那伱知道吧?！?lt;/p>

袁咸安點頭答道：“學生知道?！?lt;/p>

錦衣衛(wèi)辦案、抓人、審理一條龍服務，確實讓人詬病。</p>

錦衣衛(wèi)辦的都是大案要案，有的是奉旨的欽案，它完全是封閉式辦案，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傳統(tǒng)上的三法司根本插不上手，往往只能收到一個結(jié)果，如何審案的，全部不知道。</p>

歷代先皇里，皇上英明點，錦衣衛(wèi)辦完案，讓三法司參與審理。</p>

皇上專橫些，錦衣衛(wèi)一手包辦，案犯從生到死，全由它處理，是不是冤案，是不是抓錯人，誰也不知道。</p>

反正詔獄進去的是活人，出來的多半是尸體。</p>

郭干繼續(xù)解釋道：“皇上現(xiàn)在交代，錦衣衛(wèi)只有監(jiān)察、督捕、辦案之權(quán)，任何案件審理，需交檢法審議和慎法院審判。</p>

此案是錦衣衛(wèi)奉旨辦理，現(xiàn)在奉旨交刑部中央檢法廳檢法審議，再提請你們順天府慎法院公訴，就是一大進步。”</p>

原來如此。</p>

袁咸安突然想到另外一事，他此前在遼西督造城堡要塞，多與軍伍打交道，深知軍中有兩大暗勢力，代表皇權(quán)監(jiān)視著軍隊動向。</p>

一是錦衣衛(wèi)，二是御馬監(jiān)。</p>

錦衣衛(wèi)除了監(jiān)察，更多的還涉及軍官將領(lǐng)懈怠失職、貽誤戰(zhàn)機、畏敵怯戰(zhàn)、泄露軍機等違反軍法的案件處理。</p>

袁咸安忍不住問道：“中丞，王尚書，敢問錦衣衛(wèi)辦理的軍中案件，由誰接辦？”</p>

問完就有些后悔。</p>

這應該不是我該問的。</p>

唉，這些年的歷練和毒打，還是沒讓自己吸收到足夠的教訓。</p>

趙貞吉和王崇古對視一眼，露出贊許的神情。</p>

郭干不客氣地夸獎道：“全宜，你這個問題問得好。身為通判，主持司理法判，有疑問就要問出來，問清楚才能明是非，斷曲直。</p>

汝貞公奉旨在戎政府改軍制，左右兩軍都督府，也被稱為陸軍部和海軍部。它們各有自己的軍事檢法局。</p>

中軍都督府除了武選廳、宣贊局等職能部門外，還單設(shè)了軍事慎法院。錦衣衛(wèi)辦理的軍伍案件，也會交由左右兩軍檢法局檢法復議，提請中軍府慎法院審理判定?！?lt;/p>

袁咸安連忙拱手答道：“謝一泉公指教，學生受教了?！?lt;/p>

趙貞吉對王崇古說道：“鑒川公，你繼續(xù)說。”</p>

王崇古欣然說道：“好。本部堂選派了中央檢法廳精干檢法官，張玉誠組成專案組，檢法復議，最后提請公訴。</p>

張玉誠是刑部老刑名，參加多個專案組，多起諸藩宗室謀逆、大不敬案，都是他復議審理。他還是臺基學院刑律學和刑事范律學教授。”</p>

趙貞吉點點頭：“刑部做足了功課。全宜，你身為順天府通判，親自主持此案審理判定，一定要用心，確保公平公正，不留瑕疵。</p>

我還告訴你，與此同時，江蘇巡撫海公在蘇州，召集江蘇檢法廳、蘇州慎法院和江蘇按察司，會審大案。</p>

南北同時會審，可能你審的案子，不夠海公審的案子矚目，但都足以留名青史。</p>

全宜，你要好自為之！”</p>

袁咸安起身答道：“下官一定恪守職責，秉公司法，不敢有絲毫懈??！”</p>

趙貞吉捋著胡須說道：“昨日皇上把老夫召進西苑，垂詢了此案事宜，一再諭示，順天府慎法院審理的此案，是大明司法改制后的第一大案，必須做成一個標桿和典范?！?lt;/p>

王崇古在旁邊附和道：“皇上大行國政改制，許多國政官制是由簡演繁，尤其是刑部檢法和都察院慎法院，程序繁瑣，異常復雜。</p>

朝野許多人非議不已，認為國政當由繁化簡，如此改革，是倒退，是苛政亂政?！?lt;/p>

袁咸安凝神聽著。</p>

這些話可是大佬們說出來的皇上金口玉言，意味著國策走向，多少人想知道卻難以知曉。</p>

王崇古繼續(xù)說道：“皇上說得對啊，刑名事關(guān)性命，鞫讞事關(guān)公正，故司法之制，不可不慎。</p>

暴元都知刑名之重，莫嚴于殺人；獄情之初，必先于檢驗。殺人償命、違法受刑，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p>

我們要為受害者申冤雪恨，但不是胡亂殺一個人抵數(shù)了賬。刑不公，罰不明，那刑罰就沒有任何意義了。</p>

如何公明？</p>

靠清官？</p>

天下有幾位海青天？</p>

靠良知？</p>

那還要律法何用？</p>

所以我們必須設(shè)計互相監(jiān)督制衡的機構(gòu)，通過非常復雜的鞫讞流程，盡可能地保證司法的公正?！?lt;/p>

郭干轉(zhuǎn)過頭來，對袁咸安說道：“中丞和鑒川公的教誨，你都聽到了嗎？”</p>

“學生聽到了，定會銘記在心。”</p>

“好，那你回去后，好好審理戶部稽核司前經(jīng)歷林有才，服毒自盡一案?！?lt;/p>

“是！”</p>

順天府衙靠近安定門的春欞坊里，對面就是國子監(jiān)和文廟。</p>

順天府通判署就在府衙里，慎法院審案廳就是府衙的前院大堂，掛著明鏡高懸匾額的那個公堂。</p>

按照新制，順天府尹和少尹，都不需要坐堂審案，他們就把這拋頭露面的機會讓給了順天府通判袁咸安，和他手下的判官們。</p>

連同公堂和左右偏廳一起給了他們。</p>

順天府官階跟各省是一樣的，只是他們沒法像各省那樣分三司，下面再設(shè)各廳，只能跟府衙一樣，因為它和應天府一樣，下面就管著幾個縣。</p>

袁咸安回到等同于按察司的通判署，叫書吏掛出告牌，宣布三天后審理林有才服毒自殺案。</p>

《順天政報》、《燕山報》、《灤河報》、《商報》等報紙聞訊跑來報備，搶占為數(shù)不多的觀眾席位。</p>

案犯和苦主的家屬也聞訊趕來，報備拿到了觀眾席位。</p>

三天后一早，警衛(wèi)軍和京師警政廳的人就在順天府衙門口戒備，維持秩序。</p>

各報的記者，苦主和人犯家屬，拿著報備文書，穿過三重戒備，先進到審判廳前院。</p>

他們直接進到審判廳的前廊，這里與公堂只隔著一排柵欄，屬于c位。</p>

警戒人員又奉命隨機放進兩百位愛看熱鬧的百姓，他們站在前院里，墊著腳，伸著脖子，探著頭，議論紛紛。</p>

“勞駕問問，今天順天府通判署審什么？”</p>

“你不知道還往里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