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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案后面坐著一人，白面長須，四十來歲，正是當(dāng)代魏國公、太子太保、領(lǐng)中府、兼南京守備徐鵬舉的世子，徐邦瑞。</p>

“小公爺，學(xué)生深夜冒昧打擾，多有得罪！”</p>

“無妨！石清深夜拜訪，肯定是有要事?！毙彀钊饟]手示意老仆人退下，把文人請到座位坐下。</p>

文人不到三十歲，長得星目柳眉，儒雅中有四分英武，他正是魏國公府派在揚(yáng)州的“白手套”梁奢，字石清。</p>

梁奢急切地說道：“小公爺，韓友卯重金收買了一伙鹽梟水賊，意圖在張家溝伏擊官船。”</p>

徐邦瑞猛地站起來，厲聲道：“什么！他想殺官劫船！膽大包天??！”</p>

梁奢更加焦急，“小公爺，韓友卯這是狗急跳墻。他急了不要緊，卻是要壞了大家的好事啊。”</p>

徐邦瑞反倒冷靜下來，“石清，不要著急。此件事，倒不一定是壞事?！?lt;/p>

梁奢一愣，抬頭看著不遠(yuǎn)處的徐邦瑞，想從他臉上看清楚小公爺?shù)恼鎸嵪敕?，一時間也沒有開口。</p>

徐邦瑞臉上的神情在跳動的燭光里晃動著，過了一會他患失患得地問道：“石清，你說太子殿下清厘兩淮鹽政，會不會是劍指南京？”</p>

“小公爺，何出此言？”</p>

“石清，不瞞你說，去年南京有傳言，說先皇要廢南直隸，如其它地方設(shè)三司，置巡撫?！?lt;/p>

梁奢一驚，“小公爺，這傳言從何而來？”</p>

“來源誰也不知道。有的說是西苑的司禮監(jiān)大太監(jiān)傳出來的，有的說是某位閣老傳出來的，還有的說是皇上潛邸近臣傳出來的。</p>

不管如何，絕不是空穴來風(fēng)。只是先皇去年身體不好，沒有心氣做這大事?，F(xiàn)在皇上即位，把軍國事悉數(shù)托付給太子殿下。</p>

太子殿下的脾性，我們遠(yuǎn)在南京的人，可就有點摸不清了。而且我們南京的這些勛貴，隔得有些遠(yuǎn)，內(nèi)閣中樞、內(nèi)廷御前，都說不上話啊?！?lt;/p>

梁奢有些明白徐邦瑞的擔(dān)憂。</p>

一旦廢除南直隸，改為三司，不僅南京六部、都察院、翰林院等一干衙門受到影響，世代居住在南京的勛貴們受影響也最大。</p>

他們留在南京最大的作用之一就是替老朱家坐鎮(zhèn)東南。</p>

離京城遠(yuǎn)，離權(quán)力中樞遠(yuǎn)，但有個好處是天高皇帝遠(yuǎn)，逍遙自在。</p>

廢除南直隸，朝廷十有八九是要把南京城的勛貴們遷到北京城去。</p>

世代居住在南京，產(chǎn)業(yè)根基都在南直隸，誰愿意舍棄祖業(yè)，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城去？</p>

所以以魏國公為首的南京勛貴們，相比巡查鹽政，更擔(dān)心朝廷會以清查鹽政為開端，順藤摸瓜，查出一大堆弊政，然后以此為理由裁撤南直隸。</p>

“小公爺，要是海剛峰一行三人，在南直隸遭劫遇害，那事情更麻煩了。”梁奢小心地答道。</p>

徐邦瑞臉色一變，狠狠一拍桌子，“石清，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我們鞭長莫及啊！我們與揚(yáng)州那邊，只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F(xiàn)在他們迫不及待地跳出來，往刀尖上撞，我們現(xiàn)在最要緊的就是撇清關(guān)系。”</p>

梁奢想了想，“小公爺，瓜州附近有一營江防水師?！?lt;/p>

徐邦瑞眼睛眨了眨，“這營兵馬，操持在南京右僉都御史、提督操江吳時來手里。”</p>

“小公爺，聽聞公爺曾經(jīng)有大恩于吳御史？”</p>

“活命之恩。”徐邦瑞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嘴里喃喃地說道，“居然有水賊在運(yùn)河上劫殺官船，操江御史有責(zé)任進(jìn)剿水賊，肅清地方?！?lt;/p>

京城里，朝陽緩緩在天際升起，朱翊鈞完成了每天照例的晨練，洗了澡，換了身衣衫，徒步往紫光閣走去。</p>

到后閣坐下，方良進(jìn)來稟告。</p>

“殿下，葉夢熊和龐尚鵬遞牌子進(jìn)來了。”</p>

朱翊鈞把手里的奏章往桌子上一丟，“好，請兩位先生進(jìn)來?！?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