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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喬灑然一笑,袍袖展動,攜著支狩真步向山神廟。
支狩真手腕輕翻,匕首縮回衣袖,掌心被王子喬的手指悄然劃過,寫下“云荒,伏牛山,一田村?!睅讉€字。
支狩真的心微微一沉,知曉了王子喬的意思。
“這位兄臺想必來自大晉十大道門之一的無量凈地?!蓖踝訂探?jīng)過一塊山巖時,拱了拱手,“能將無量凈地的山字訣修煉到化山之境,非各座長老不可。閣下氣息渾樸,氣機圓熟,氣血盈而不沸,莫非是無量凈地飛來峰的九仞長老親至?”
山巖猛地抖動了一下,青苔、雨水簌簌滾落,山巖人立而起,變化成一個魁梧老漢。他頭頂光禿,臉膛紫紅,對王子喬拱拱手,炯炯雙目閃過一絲驚訝:“久聞先生之名,果然盛名不虛?!?
“那位多半也是大晉十大道門之一,谷神宗的護宗神箭兵鋒子道長了?!蓖踝訂烫痤^,望向前方一棵參天古柏,欣然說道。
隔了片刻,茂密的枝葉中傳來一個冷厲的聲音:“你怎知是我兵鋒子?”
王子喬笑道:“錐雖處囊中,其末立見。道長術(shù)武雙修,一手七光神箭鋒芒披靡,又哪里藏得住呢?”
樹葉嘩然響動,一個筆挺削瘦的身影出現(xiàn)在柏枝上。他身著玄『色』道袍,背負玉胎寶弓,對王子喬微微頷首,卻掩不住眉宇間崢嶸的自負。
正是以七光神箭術(shù)威震大晉北方的兵鋒子。
王子喬前行數(shù)步,又在山神廟門口的野草叢停下,曼聲『吟』道:“五行輪轉(zhuǎn),妙化諸相。奇遁萬千,唯一唯真。若王某沒猜錯,道長當是大晉十大道門之一,洞真五指天的木尊者?”
草叢隨風(fēng)搖曳,響起一陣陣“嘿嘿嘿嘿”的干笑聲:“唯一唯真,談何容易?子喬先生過譽了?!币安輿皼氨╅L攀爬,一時繁茂如海,青翠欲滴,又在下一刻發(fā)黃枯萎,灰飛煙滅,無數(shù)粒草籽在山神廟門口紛紛揚揚飛散。
王子喬這才一步跨入門檻。
一點紅燭幽幽亮起,似一抹血濺開來,潑在四周黑糊糊的泥墻上。墻角結(jié)著蛛網(wǎng),雨線珠串般從雕獸的殘檐淌下,濺在支狩真額角。他駭然驚覺,除了端坐在山神像上的矮小道士,廟里還有三人。
一女秉燭玉立,燭光映得粉頰嫣紅,美目流盼。一人髻『插』玉簪,腰圍錦帶,束著金絲滾邊云紋烏袍,負手立在破敗的梁柱后,眼眉狹長,神『色』陰鷙,高鼻兩側(cè)深陷的法令紋猶如刀刻。還有一人肥胖如豬,裹著又臟又皺的大麻袋,蜷臥在積滿灰塵的香案底下,像在閉眼酣睡。他肚皮時而高高鼓起如球,時而又凹陷如坑,口鼻之間,不曾漏出一絲一毫的呼吸氣息。
王子喬目光一掃,悠然道:“王某見過飛鏡湖靈犀齋的瑤霞仙子,云霧海玉皇宮的張無咎長老,顛倒山是非洞的胖叟道兄。”
瑤霞報以淺笑,張無咎不屑一顧,胖叟打了個響亮的哈欠,伸伸懶腰,對王子喬扮了個鬼臉。
隨后王子喬整整衣襟,對著斑駁掉漆的山神像鄭重一禮,卻對上面的道人視而不見:“我常聽玄明兄弟提及清風(fēng)前輩的符箓造詣,說是出神入化,學(xué)究天人。某本來還有些不服,今日一見,方知玄明他還是說的謙遜了?!?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貧道清風(fēng),不過是伺候掌教真人的一名道童罷了?!鄙缴裣駸o聲破開,從中走出一個矮小道人,樣貌身材與山神像上盤坐的道人一模一樣。后者旋即化作一道雷光紫符,沖入道人頭頂心。在其身后,懸浮半空的泥塑碎片紛紛聚攏,重新合成一座山神像,瞧不出一絲裂紋,連起皺的朱『色』漆皮都沒脫落。
支狩真方才明白,他先前所見的道人不過是符箓所化。
王子喬撫掌笑道:“清風(fēng)前輩這話矯情了。像您這樣的道童,天下不知多少修士擠破腦袋都想當哩?!彼牧伺闹п髡?,“這是我的道童,人比人氣死人啊?!?
支狩真瞥見,清風(fēng)肅穆如鐵的臉部線條柔和起來。
王子喬忽而仰天大笑三聲,又忽而悲嘆三聲,引得眾人好奇的目光牢牢聚焦在他身上。
支狩真心中一動,立即配合:“先生,您這是怎么了?”
王子喬慨然道:“今日有緣,得見大晉十大道門中六位煉神返虛的宗師,還有道門之首太上神霄教清風(fēng)前輩這等煉虛合道的大宗師。群仙濟濟一堂,必有盛舉共襄。王某有幸加入這足以載入青史的大事,不亦樂乎?不亦快哉?”
“加入?”張無咎眼中閃過一絲尖銳的譏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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