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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點(diǎn)頭，渾濁的眼球映著消毒燈的光：“他用竹筷給我接斷骨，說老棗樹的根須能接住所有流浪的魂……” 話沒說完就咳嗽起來，破棉襖里掉出半塊硬餅，餅屑的分布竟與 1998 年洪水時(shí)的 “竹筷縫合圖譜” 完全相同。

顧承川的喉結(jié)滾動，摸出父親的急救手冊，翻到 1998 年 7 月的抗洪記錄，泛黃的紙頁間掉出片老棗葉，葉脈走向與老人指甲縫的木屑紋理重合。更震撼的是，手冊里 “胃穿孔急救” 章節(jié)的頁邊，父親用紅筆寫著：“遇到拒絕輸血的傷員，用老棗樹皮煎水，比任何說教都暖。”

“沈護(hù)士，” 他轉(zhuǎn)身，薄繭還留著老人掌心的溫度，“準(zhǔn)備老棗樹皮煎劑，60c水溫，三次分服?！?

午夜十二點(diǎn)，急診室的鐘擺敲響，顧承川站在老人床前，看著他喝下半碗樹皮煎劑。老人突然從枕頭下摸出那半枚銅片，背面的 “1998.7.23” 在月光下顯影，與父親手冊封面的焦痕形成完整的圓。

“修平醫(yī)生走那晚，” 老人的聲音像浸了水的舊報(bào)紙，“把急救箱的鐵皮掰成兩半，說一半給傷員當(dāng)護(hù)身符，一半給兒子當(dāng)路標(biāo)……” 他的手指劃過銅片的缺口，“我這半片，終于等到了路標(biāo)?！?

顧承川的薄繭突然發(fā)顫，想起 2019 年手術(shù)失敗時(shí)，父親的急救箱鐵皮劃破他的掌心，留下的疤痕正好與銅片的缺口吻合。他終于明白，老人指甲縫的木屑、平安符的鋁環(huán)、銅片的日期，都是父親在洪水中埋下的生命路標(biāo)。

“您……” 他的聲音輕得像棗花落地，“是 1998 年那個被洪水沖走的傷員？”

老人笑了，缺了門牙的嘴里呵出白氣：“修平醫(yī)生說，每個流浪的人，心里都有棵老棗樹?！?他指著窗外的樹影，積雪壓彎的枝椏，正是父親急救手冊里 “生命韌性” 的最佳圖示。

凌晨一點(diǎn)，顧承川坐在值班室，月光把銅片的影子投在父親的值班記錄上。薄繭觸過 “1998.7.23” 的刻痕，突然聽見遠(yuǎn)處傳來鞭炮聲，驚飛了老棗樹上的麻雀。他知道，這個除夕夜接診的老人，不是普通患者 —— 他是父親在洪水中種下的、遲到八年的生命回音，是老棗樹的根須，終于在除夕的急診室，與他的薄繭完成了跨越時(shí)空的共振。

沈星遙遞來新的蜂蜜水，標(biāo)簽上多了行小字：“老棗樹皮煎劑的苦味，和銅片的溫度，在患者胃里結(jié)成了平安結(jié)?！?顧承川笑了，薄繭貼著玻璃瓶的溫?zé)?，像極了父親當(dāng)年在煤爐邊的手掌。他知道，這個嵌在老人胃壁的銅片，終將成為連接過去與現(xiàn)在的、帶著體溫的生命密碼，讓他在未來的每個深夜，聽見老棗樹的根須，在時(shí)光深處，輕輕叩擊著醫(yī)者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