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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夜行醒來時，溫荼已經(jīng)不在身側(cè)，他指尖撫過枕畔殘留的余溫，眸子微微瞇起，隱約聽見外間傳來爭執(zhí)聲。

他披衣起身，推門而出，正看見溫尚立于庭院中央，手中拿著那帝闕印。

“你們此次回來，是為了這東西吧？”

溫荼接過帝闕印，五指猛然收緊——

“咔嚓！”

帝闕印在他掌心碎裂，化作齏粉，隨風(fēng)飄散。

“父親，”溫荼抬眸，眼中鋒芒畢露，“溫家不涉朝堂，不沾權(quán)術(shù)，這是您教我的。”

溫尚盯著他們二人，良久，終于長嘆一聲：“罷了……你們既已決定，便隨你們吧?！?

方夫人輕輕握住他的手，低聲道：“孩子們長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

溫荼神色稍緩，看向祁夜行：“休整幾日，我們便啟程去遲家?！?

祁夜行眸中寒光一閃：“算賬的時候到了?！?

遲淺不知何時已倚在廊下：“遲家……”

祁夜行勾唇一笑，眼中戰(zhàn)意凜然：“正好，我也想看看……天諭太子，到底有多大本事?！?

十月中旬的夜風(fēng)裹著秋末的蕭瑟。

星馳幽麟在青石板路上碾出細(xì)碎的聲響。

祁夜行指尖凝著片未化的冰晶，映出前方遲家朱漆大門在暮色中若隱若現(xiàn)的輪廓。

溫荼的指尖覆上他冰涼的手背，靈氣聚集掌心給人暖著手。

“到了。”

禮遇的星紋燈籠在隊(duì)伍最前方驟然亮起，萬千光點(diǎn)如流螢聚散，映得遲家門前兩尊石獅眼眶泛著冷光。

車隊(duì)在離大門百步處停下，遲淺忽然攥緊手中琵琶，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阿鳶？”

祝槿輕聲喚她，目光落在她腕間那道淺紅舊疤。

遲淺垂眸避開門前鎏金匾額上“天諭貴胄”四字，聲音發(fā)?。骸澳銈?nèi)グ?，我在?zhèn)口客棧等?！?

兩個月前，遲家二小姐嫁入天諭皇室。

溫荼欲言又止，祁夜行卻輕輕搖頭。

他見過遲淺在深夜里對著月亮擦拭風(fēng)淵上的血漬，知道有些傷口永遠(yuǎn)曬不得陽光。

祝槿早已跳下星馳，將自己的月白羽氅披在遲淺肩上：“我陪你，正好嘗嘗的牧錦城桂花糕。”

客棧二樓，燭火昏黃。

遲淺蜷在窗邊角落，雙臂環(huán)膝，指尖死死掐入袖中。

窗外秋風(fēng)嗚咽，似在低訴那些不堪回首的舊事。

喉間泛起鐵銹味，她慌亂扯過祝槿留下的羽氅蒙住頭。

記憶卻如破堤洪水——八歲那年，遲家侍女將滾燙的茶盞砸在她手背上，“也不照照鏡子，憑你也配學(xué)琴？”滾燙的茶水漫過腕間胎記。

她記得母親那雙粗糙的手，指節(jié)布滿洗衣磨出的裂口，卻總在深夜里輕輕替她梳理打結(jié)的發(fā)辮。

記得她被遲家女眷指著脊梁罵“賤種”時，母親將她護(hù)在懷里的溫度。

可后來呢？后來母親病死在柴房，連一副薄棺都沒有。

冬夜的風(fēng)卷著雪粒子灌進(jìn)柴房，母親最后一次撫上她臉頰的手，比檐角垂落的冰棱還要涼。

管事婆子用破草席裹住母親的尸身，麻繩勒進(jìn)僵硬的腕骨，她追著牛車跑過三條街巷，最后被家丁踹倒在結(jié)冰的水洼里，看著母親的身影漸漸融成雪幕中的小黑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