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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沉沒有給她繼續(xù)思考的時間。

他終于拿出了那本寫生本，卻沒有翻到那畫著白裙女孩的三頁。他直接翻到了畫冊的最后。

那一頁，只有一幅畫。

一幅用炭筆畫的，潦草又生動的速寫。

畫的是一個男人，坐在片場的折疊椅上，低頭看著手里的劇本，光從他的側(cè)面打過來，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畫的是顧沉。

而執(zhí)筆的人，是她。

這是她當(dāng)年畫下的那一幅，她以為早就遺失在了時光里的那一幅。

“林夢可偷拍了所有畫面?！?

顧沉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像被砂紙打磨過。他指腹的薄繭，輕輕撫過畫上屬于他的那個側(cè)影，動作輕柔得如同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

“她看見我在看你，看見你畫了這張畫。她以為，只要變成你的樣子，就能得到我。”

真相以一種最殘忍，也最清晰的方式，被剖開在蘇晚面前。

“她模仿你的穿著，學(xué)你畫畫，甚至去紋了同款星軌?！鳖櫝恋囊暰€從畫上移開，落定在蘇晚的臉上，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她看不懂的、壓抑了太久的情緒。

“但她不知道，”他一字一句，說得緩慢而清晰，“我愛的，從來不是影子?！?

林兆恒臉上的表情徹底崩塌了。

他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又像是遭受了致命的一擊，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語，“你在撒謊！你在騙我！如果不是為了她，你為什么要保留這些東西！為什么要一次次去她去過的地方！”

“我去，不是為了懷念她?！鳖櫝梁仙狭藢懮荆瑢⑺湍菑堧娪捌币黄?，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蘇晚的手中，“我是去提醒自己，我用她的命，換來了什么。”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種沉重的、無法掙脫的重量。

“我換來了……不必再受林家控制的自由，換來了能站在你面前的資格。這就是我欠她的。我用她的偏執(zhí)和瘋狂，鋪平了我的路?！?

他說得如此平靜，卻讓蘇晚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這個男人，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

就在這時，畫室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俣s亂的腳步聲。幾名穿著制服的人沖了進(jìn)來，迅速控制住了已經(jīng)精神恍惚的林兆恒。

林兆恒沒有反抗，只是被拖走的時候，他忽然回過頭，死死地盯著顧沉和蘇晚，發(fā)出了野獸般的嘶吼和咒罵。

那些惡毒的詞句，像無數(shù)條毒蛇，撲面而來。

然而，就在聲音即將刺入耳膜的瞬間，一陣風(fēng)再次吹過。

窗外那棵不知名的樹上，忽然飄落下漫天的櫻花。

粉白色的花瓣，席卷了整個破敗的畫室，它們蓋住了地上的狼藉，蓋住了刺鼻的氣味，也蓋住了林兆恒那不甘的、被拖拽遠(yuǎn)去的咒罵聲。

整個世界，一瞬間只剩下無聲的、盛大的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