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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州血戰(zhàn)后的第七個春夜
殘月如鉤,
真定城頭的火把在料峭春風中明滅不定,
將城下潰兵的身影拉長得如同索命幽魂。
月托赤著一只腳踩在剛解凍的泥濘官道上,
每一步都帶起腥臭的泥漿。
左臂的傷口被春風一吹就火辣辣地疼——
七天前那場大戰(zhàn)中,他趁著燕山衛(wèi)無人看管,磨斷了繩子一路往南繞開了戰(zhàn)場。
晝伏夜行一百五十里,
啃過野菜嚼過草根,
此刻襤褸的錦袍上沾滿血污泥垢,
哪還有半分東狄大阿哥的威儀?
\"偽燕的狗奴才...\"
他啐出口帶血的唾沫,
忽然瞳孔驟縮——
城樓火光下,鑲紅旗的狼頭大纛正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一名鑲紅旗甲士的槍桿猛地橫在他胸前:
\"哪來的流民敢...\"話音戛然而止。
月托這才發(fā)現(xiàn)城門口的是他們東狄人的鑲紅旗士兵。
月托用滿語吼出的身份,讓這些鑲紅旗的兵丁像見了鬼似的瞪大眼睛。
那個機靈些的戈什哈突然單膝跪地:
\"爺...真是大阿哥?!\"
轉身就踹同伴:\"還不快滾去稟告二爺、三爺!\"
當月托癱坐在馬扎上時,整條左臂的肌肉還在突突跳動。
這該死的天氣!
燕山衛(wèi)!
張克!
還有那些永遠留在戰(zhàn)場上的親兵...阿蘭山最后為了保護他被活活捅死
...所有畫面在腦海里翻江倒海。
忽然,遠處傳來令地面震顫的馬蹄聲。
虎背熊腰的朔托翻身下馬,玄狐大氅在夜風中狂舞,宛如一頭噬人的黑熊。
正是代山二子朔托,月托的二弟,比他高半頭。
他瞇著眼,盯著城門口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
忽然爆發(fā)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
“哈哈哈哈!這是誰???”
“咱們東狄的雄鷹,怎么變成了一只瘸腿的烏鴉?”
笑聲未落,另一個身影緩步上前。
老三薩哈連一身中原儒衫,腦后卻拖著條刺眼的金錢鼠尾辮,
活像個不倫不類的戲子。
他提著羊角燈,琉璃燈罩里透出的慘白冷光,
像刀子一樣剮在月托臉上——
“整整一個甲喇的精銳啊,大哥?!?
“全折在魏狗手里了?”
他忽然歪頭,故作恍然,嘴角咧出一抹陰笑——
“哦——該不會,是大哥‘運氣太好’,才一個人逃回來了吧?”
面對兄弟二人的冷嘲熱諷,月托沒有像從前那樣暴怒。
他只是緩緩抬頭,嗓音嘶啞如鈍刀刮骨——
“我認罪。”
“是我無能,害死了東狄的兒郎。”
“送我回盛京……讓議政王大臣會議,定我的罪。”
朔托臉色頓時陰沉得像鍋底,這感覺就像全力一拳砸進了棉花堆——
他向來不服這個大哥,論弓馬武藝哪樣不比月托強?
偏偏就因年長兩歲,竟成了大家口中的小旗主。
\"哼!你用不著回盛京了。\"
朔托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月托瞳孔驟縮,敗軍之將不過削個牛錄挨頓鞭子,
難不成還要自盡?
咱東狄什么時候貴族打了敗仗就要斬首了,頂多罰我牛錄或者圈禁吧?
\"二哥別嚇大哥了。\"
薩哈連晃著折扇插話,\"可汗格外開恩,讓你戴罪立功,
著你我三人共同督辦征燕糧草。\"
說著意味深長地瞥了眼月托,\"倒是好奇大哥使了什么手段...\"
月托剛松開的拳頭又攥緊了。
不對勁!
可汗素來與阿瑪不和,
這次竟連牛錄都不削?
突然他渾身一震:\"要伐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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