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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的甲板平整得像廣場，兩人飛躍上來，第一時(shí)間造成的是寂靜。

搬纜搖舵的船工們向他們投來目光，緩緩?fù)Ｏ铝耸稚匣钣?jì)，那些精壯的身骨在晨風(fēng)下隱約浮凸，裴液大概一掃，幾乎每個(gè)人的腰間或手邊都有柄刀劍。

“.謝捕官面生?！标惾兄赝现鴮挻蟮牡蹲哌^來，堅(jiān)硬的臉龐曬成銅色，“不知何事蒞臨？”

他這幾個(gè)字說得極緩，正如他的腳步。而在這艘巨船上，越來越多的目光投了過來，晨霧昏昏，河流湯湯，這里確實(shí)只有他們孤身兩劍。

“疑你船違運(yùn)禁物，即刻降帆受查。”謝穿堂再次向他舉令，話語依然和目光一樣冷淡。

陳刃重默然一下，表情沒有波動(dòng)，寂靜中，他緩緩抬手道：“聽大人令，降帆?！?

滿張的船帆緩緩降下，裴液和謝穿堂對視一眼，轉(zhuǎn)身便往甲板下的貨倉而去。謝穿堂則向陳刃重一示意，男人便沉默走在她前面。

“我們所載都是中原采購，運(yùn)往南海售賣。”陳刃重請謝穿堂入屋，層層厚壁隔絕了晨風(fēng)，只余安靜，“灃水塢已在天子城下吃了二十年的水上飯，捕官說是有禁物，恐怕有所誤會(huì)?！?

“既不虛心，這幾日為何滿帆急馳？”

陳刃重是灃水河上威名赫赫的大船頭，多年前就已邁入八生，在這個(gè)距離要取一個(gè)六生年輕姑娘的頭顱絕對用不到第四招。但謝穿堂似乎并不清楚這一點(diǎn)，亦或膽識真的過人，總之她目光直逼陳刃重面目。

“大人說笑，滿船貨物都是有期限的，前些日子雨重?zé)o風(fēng)走得慢，現(xiàn)下天氣好些，總得趕落下的路程?！标惾兄厝〕銮鍐芜f與謝穿堂，聲音沉厚，“這趟船的一百四十九樣商貨俱在此處，請過目?！?

裴液隨著水手走下甲板，順著階梯向下，頭頂上艙門一關(guān)，光源就只剩下火燭。

船艙內(nèi)充斥著濕氣與體味，這里的船工要魚龍混雜些，許多是做雜活力工的樣子，赤腳綁著頭巾，也沒有攜帶刀劍。灃水塢的人都穿著袖口束緊的衫子，和力工們混雜著倚在麻袋上，并沒有什么分明的界限。

裴液走下來時(shí)，再次迎接了那種沉默的注視，一雙雙瞳子在暗色中泛著亮光。

引裴液下來的是個(gè)年輕一些的男人，喚作陳迎風(fēng)，臉上也是風(fēng)吹日曬的樣子，面目和陳刃重有些相像：“少俠想查什么，都可一一拆開?！?

這層入目是一排排整齊的貨架，再往貨倉外看，則是船工們居住活動(dòng)的地方。

裴液收回目光，搖了搖頭：“往下吧?！?

第二層光源更加向火燭濃縮，人影也更加隱約，這里的空間很大，貨物也高高垛起。

裴液繞著走了兩圈，抬手示意繼續(xù)向下。

陳迎風(fēng)沉默一下，走下了第三層。

第三層的則完全沒有燈火了，陳迎風(fēng)自己點(diǎn)燃，微渺的亮光可映出些石碓的邊角，沉重、黑暗、粗糙，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不曾通風(fēng)的霉味飄入口鼻，可見即便在這艘船上，也很少有人來到這里。

裴液只是站在門前，好像沒有引起他興趣的東西。

“第一層是些珍寶財(cái)貨，都穩(wěn)穩(wěn)捆在架子上?！贝摾铮惾兄夭⒉灰蚺拥谋破扔惺裁辞榫w，他斟起一杯茶推在謝穿堂手邊，自己卻倚著墻沒有落座。

謝穿堂碰也未碰，低眸略過清單上一個(gè)個(gè)條目。

“前四十八種都是此類?！标惾兄芈曇舫梁?，“中原工匠的玉器燒瓷，到了南邊總能賣個(gè)好價(jià)錢?！?

提起“南邊”仿佛令他變得輕松，臉上浮現(xiàn)些想念的神色，但再開口時(shí)已經(jīng)斂去：“第二層則是北邊西邊的特產(chǎn)，綢緞木雕、藥材茶葉.一共六十六種。也有些糧菜種子，不過那東西上怕雨濕下怕湖汽，帶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