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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過去二十年如此默契現(xiàn)下當面，不如談一樁生意？”

劍腹山外，玄氣已經(jīng)驟然暴亂，《朱蓮太液》的火烈?guī)缀蹩梢月劦健?

“【心燭引】已然種下，剛剛那兩劍基本已是她最后能出的兩劍了?！彼抉R低聲道，“山主大可相信，每過一個呼吸，他們就更像兩只待宰羔羊?！?

黑暗的山腹寂靜空曠，紀長云沉默著，而司馬似乎有無限的耐心。終于他嘴唇抿成一條鋒利的直線，低沉緩聲道：“入夜之前.殺了他們?！?

“崆峒保仙人臺不至？”

“崆峒保仙人臺不至?！?

司馬垂眸拂去劍上血花，冰冷啞笑：“成交?！?

轉(zhuǎn)身摘下龍首【心鏡】，萬劍頓時傾散，重新沒入溪底山間，司山轉(zhuǎn)劍歸鞘，青衣一掠而出。

劍腹山外，衣端止一槍將代尚余斬落空中，近百朵玉質(zhì)的火蓮在身周騰起，諸峰之主一時無人能近。司馬的青衣就在此時一線掠出，明刃一霎出鞘，青影紛散之中連貫三人胸膛，與火槍一同破開重圍。

紀長云龐然的劍意只落后一瞬，老人周身玄氣如海，凝于飛劍一擲而出，嘯蕩的劍氣將青影火蓮席卷清空，從背后將司馬一劍穿透。

“崆峒門下！掌門已然受害，隨我緝捕歡死樓惡徒！！”紀長云斷喝之聲響徹山周。

諸峰玄門本在兩人突圍的第一時間就仗劍而上，此時聞言卻下意識一頓回頭，但紀長云似來不及解釋，青衣已一掠而去。

只是他明顯身負重創(chuàng)，追不及那兩人速度了。

——————

山雨連綿。

山洞空曠巨大得超乎裴液所想，而且往里幽深不知凡幾，甚至有水聲潺潺。這一刻他憂心自己來錯了地方——這里并非什么千年無人的密處，而是有名有姓的所在。

但他確實已經(jīng)跑得夠久了，不能再留下更多的痕跡。

將蒼白的女子放下洞口一座巨大平滑的巖石之上，少年看著血跡斑駁的白衣再次頓了下呼吸——他真的從來沒有想象過女子如此脆弱的樣子。

不忍細看，自己轉(zhuǎn)過身，遮風擋雨的洞穴給人一種安全的錯覺，于是身體立刻有了借口，連日的傷疲一股腦全涌了上來。

裴液用劍撐著沒有坐倒在地，只立著輕輕倚靠在壁上——他知道這時得緩緩休息，一旦全然松懈，就徹底起不來了。

大略梳理了一遍身體的情況，傷重是最明顯的困難，半片靈藥抹去了性命之險，但那些血淋淋的穿刺還是令他呼吸間都喉有鮮烈的銹味；真氣已幾乎枯竭，這洞中若真有熊虎之類，他甚至不自信能從爪牙下保女子無恙。

心境更不必說。

破洞的風扇只會越扇越爛，被詔圖侵入心神之后，他沒能求一心神修養(yǎng)的秘術、尋安寧之境靜養(yǎng)，而是在心緒的一次次劇烈波動之中，被那些幽利的觸手肆無忌憚地往深處延伸。

在劍腹山時，他甚至已經(jīng)感受到了那份意念。

裴液怔然地望著倚石而坐的女子，自己命本就是她從仙君手中救出，如果自己已然無救，至少拼盡一切也要換得女子的生還。

只是如今縱然確實拿到了一個按下暫停的機會，可現(xiàn)在他又能做什么呢？他又還有多少時間？

心緒雜亂無章，裴液稍微喘勻了氣，再次用劍撐起身體，細薄的雨水久了也將衣發(fā)濕透，裴液下意識往洞深處走去，撿得一些枯老的干藤。

堆在一起后才忽然想起不能生火，于是深吸口氣，坐到明綺天身邊，用所剩無幾的真氣盡量將她的衣服烘干。

就在這時，女子終于睜開了眼睛。

“——明姑娘？”裴液打量著她的面色，有些驚喜地發(fā)現(xiàn)那眉宇間的痛苦似乎已經(jīng)消去。

明綺天抬眸緩緩打量了一下所在，聲音竟然也清晰了許多，她調(diào)整了下姿勢依然倚在山壁上向外望去，顯得清和嫻雅：“高風細雨，景野開闊，這地方很好啊?！?

“.你怎么樣了？”

女子回過頭來，唇上竟然也有了些血色，安寧道：“你說哪方面？”

“.什么哪方面，你剛剛昏迷不醒”

“這方面好多了?！泵骶_天道，“我醒過來了，應當也不會再昏迷。能同伱講話，也能做些普通人能做的事情了你的傷很重，我?guī)湍惆幌?？?

“那別的方面呢？”

明綺天低了下眸子：“明心與姑射之爭到了下個階段了?！?

“.什么？”

“我是以【明鏡冰鑒】之心修習《姑射心經(jīng)》，因此當心持別路時，《姑射》便在我體內(nèi)崩塌。”明綺天看著雨簾，“力量開始不受掌控，甚至反傷自己的身體；而在心神境，明鏡和天心開始不死不休.這就是暴亂的《姑射》?！?

“那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混亂的對抗結束了。明心與天心徹底分開?！泵骶_天輕聲道，“當他們絞殺在一起時，縱然痛苦，我仍可通過心神御使《姑射》，現(xiàn)下徹底斷離，雖然輕松了些.但我已經(jīng)沒有修為了?！?

裴液心緒沉落，但同時又捉住另一種希望：“那，它們就不再斗爭了嗎？”

固然功體被破令人扼腕，但這墜落若截止在這里.至少令女子保住了性命。

“怎么可能？”明綺天露出個蒼白的微笑，輕輕低頭，“兩軍剛剛擺好陣式，怎么會不打了，接下來才是決戰(zhàn)呢。”

“.接下來是什么？”裴液沒注意到自己嗓子失啞。

“【冰雪身】?！泵骶_天安靜道，輕輕朝少年攤開了一根食指。

裴液冰冷地僵在原地，他忽然明白自己一直從女子身上感到的陌生是什么了。

不是艷紅的血跡、蒼白的臉色，“脆弱”也不過是一種并不突兀的狀態(tài)——她在面對仙君時也曾真切重傷。

這種陌生是來源于無數(shù)入目卻不注意的細節(jié).臟污的衣角，染塵的指尖，沁汗的額頭.代表著她墜回凡人的一切。

裴液還記得奉懷戰(zhàn)后，女子不曾梳洗就已再次白衣如云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而往后的每一次見面，她也都一直如高天淡云般遙遠安靜。

如今，那種與生俱來的安定依然存在，“遙遠”卻不見了，她也會粘塵出汗，人間真實的一切開始在這具身軀上復歸。

而與之俱來的后果是.

裴液嗓子發(fā)緊地看著面前這根修潤的手指，從指尖開始，半個指節(jié)已開始出現(xiàn)瓷器般的裂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