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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戶咧嘴笑，從藥簍掏出烤紅薯：“壯士稍等，灶里還煨著幾個?！彼鋈煌蜿懼ィ笳哒龑⑸窕旯恻c(diǎn)注入斷劍，“這位仙子，您劍穗上的碎瓷，可是能照見我家娃的魂魄？”

陸芝的“剎那”劍穗輕輕一晃，碎瓷米粒映出少年握劍的模樣：“你看，他在劍氣長城城頭，正跟著裴錢學(xué)畫燈盞?！?

雪地里，李寶瓶的白馬踏碎薄冰而來，馬鞍上掛著盛滿米酒的葫蘆：“陳平安，崔瀺的密信說，金甲洲地脈里的尸祖骸骨，藏在‘雪眉嶺’的古佛窟?！彼W角的桃花被劍氣染成金紅，“還有，大驪鐵騎在西南發(fā)現(xiàn)七虛宗的傳送陣，直通……”

“直通倒懸山?！标惼桨埠鋈徽酒?，碎瓷微光在雪原上投出劍形光影，“周密想借尸祖骸骨，打通神道與蠻荒的通道?！?

陸芝的斷劍突然出鞘三寸，劍鳴驚醒了沉睡的老槐樹：“雪眉嶺的佛窟，當(dāng)年青童天君斬落神道權(quán)柄時，曾用佛骨鎮(zhèn)壓?！彼驏|北方向，那里的云層正泛著尸氣紫，“現(xiàn)在尸氣外泄，怕是要喚醒古佛窟的尸骸?！?

劉羨陽咬了口烤紅薯，糖汁在雪地上烙出燈形：“管他什么尸祖，老子的刀正缺磨刀石。”他忽然瞥見老獵戶腰間的斷劍，“老家伙，你這劍借我砍兩刀？”

獵戶慌忙搖頭：“壯士說笑了，這劍連鞘都拔不出……”話未說完，斷劍突然自行出鞘，劍光映著劉羨陽刀疤縱橫的臉，竟如遇故主般輕顫。

“奇了?！标惼桨餐鴦θ猩狭鬓D(zhuǎn)的碎瓷微光，“這是當(dāng)年守冰門劍修的配劍，如今認(rèn)了新主?！?

陸芝忽然輕笑，劍穗上的碎瓷米粒飛向老獵戶：“收下吧，你祖上的劍，該回家了?！?

雪眉嶺的寒風(fēng)在此時呼嘯而至，攜來隱約的尸吼。陳平安望向雪原盡頭，那里的妖霧雖散，卻有三十三道紫黑地氣正往古佛窟匯聚。他握緊“照夜”劍，劍柄紅繩系著的不僅是劍氣長城的斷劍，更是千萬個像老獵戶這樣的人間燈火。

“走?！彼ι?，碎瓷光網(wǎng)在腳下展開，“去雪眉嶺，讓周密看看，人間的燈，不是尸祖能吹滅的。”

李寶瓶勒住馬韁，寶瓶中溢出的金芒化作路標(biāo)：“我?guī)цF騎清理傳送陣，陳靈均那小子在歸墟眼煉劍，說要給每盞燈配個劍穗?！彼鋈煌蚶匣睒?，那里的少年正舉著木劍追逐碎瓷光點(diǎn)，“陳平安，你說當(dāng)年齊先生在驪珠洞天種桃樹，是不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么多握劍的孩子？”

“他知道?！标惼桨驳穆曇艋熘鴦Q，“齊先生說過，人間的燈火，要靠一代代人傳下去。就像這劍穗紅繩，斷了又接，永遠(yuǎn)燒不盡?！?

雪眉嶺的陰影里，周密的身影浮現(xiàn)，手中握著半塊染血的龜甲。他望著天空中流淌的碎瓷光網(wǎng)，忽然聽見冰層下傳來劍鳴——那是三十七具尸祖骸骨在顫抖，卻被光網(wǎng)灼得滋滋作響。

“陳平安，”他的聲音混著尸氣，“你以為救下神魂就能贏？古佛窟的尸骸，可是當(dāng)年被青童天君斬落的神道權(quán)柄！”

回應(yīng)他的，是“照夜”劍劃破風(fēng)雪的清鳴。陳平安踏劍而來，劍穗紅繩上的碎瓷米粒突然爆亮，將整片雪眉嶺照成白晝。在強(qiáng)光中，古佛窟的石門轟然開啟，露出內(nèi)中供奉的三十七座尸骸——每具骸骨的額間，都嵌著與碎瓷同源的神竅殘片。

“原來尸祖骸骨，就是被斬落的神道權(quán)柄?！标懼サ臄鄤魇叩狼嗪?，分別抵住尸骸眉心，“青童天君當(dāng)年不是鎮(zhèn)壓，是把權(quán)柄煉成了燈座?！?

陳平安將碎瓷按在石門符文，微光涌入的剎那，三十七具尸骸突然發(fā)出清越劍鳴。他們的額間殘片與碎瓷共鳴，竟在雪眉嶺上空凝成一座微型劍氣長城，城磚上刻著的，正是老獵戶、少年、甚至裴錢畫的燈盞。

“周密，你看錯了。”陳平安的劍尖抵住尸骸眉心的殘片，“這些權(quán)柄不是尸祖，是青童天君留給人間的三十七盞燈?！?

風(fēng)雪在這一刻靜止。老獵戶握著斷劍站在山腳下，看見雪眉嶺的光華中，無數(shù)光點(diǎn)正飛向金甲洲的每座村莊。那些光點(diǎn)落在灶臺、落在窗欞、落在少年的木劍上，化作永不熄滅的燈火。

劉羨陽的刀風(fēng)卷起最后一片妖霧，忽然瞥見陳平安掌心的碎瓷：“小平安，你這碎瓷咋越來越亮了？”

“因為，”陳平安望著雪原上漸次亮起的燈火，“每個接過火種的人，都在往碎瓷里添油。”他忽然輕笑，想起裴錢在城頭畫的燈盞，“陸仙子，等打完這仗，該帶裴錢來金甲洲看看，她的糖葫蘆，能甜亮整片雪原?！?

陸芝的劍穗輕輕晃動，碎瓷米粒在風(fēng)雪中拼出“燈傳”二字：“她若來了，怕是要把糖葫蘆攤子擺到雪眉嶺，說這是天下最亮的燈座。”

雪夜?jié)u深，金甲洲的燈火卻越來越亮。陳平安握著“照夜”劍，感受著劍柄紅繩傳來的溫?zé)帷鞘乔f個握劍人掌心的溫度，是齊靜春留在本命瓷里的愿力，是青童天君藏在神竅中的火種。他忽然明白，所謂大戰(zhàn)從不是終點(diǎn)，而是下一盞燈亮起的開始。

當(dāng)?shù)谝豢|晨光掠過雪眉嶺時，老獵戶看見陳平安一行人踏劍遠(yuǎn)去，留下的碎瓷光網(wǎng)仍在守護(hù)著雪原。他握緊手中斷劍，劍鞘上不知何時多了道新刻的紋路——那是個歪歪扭扭的燈盞，像極了裴錢在劍氣長城城頭畫的那盞。

流霞洲的赤霞在暮色中燒得如火如荼，陳平安一行人馭劍掠過天隅洞天的云海，忽見下方青崖上懸著半截古劍，劍身上的銘文被赤霞鍍成金箔。寧姚的正陽劍突然輕顫，劍柄紅繩系著的碎瓷米粒與古劍共鳴，在云海上投下千萬道劍光。

\"這是青童天君斬龍時崩碎的龍鱗。\"陸芝的斷劍化作青虹繞劍三匝，劍穗上的碎瓷映出古劍內(nèi)封存的龍魂，\"當(dāng)年蜀中暑在此煉化超然臺，用這龍鱗鎮(zhèn)壓流霞洲地脈。\"

劉羨陽扛著繡春刀踩碎一片云絮：\"老陸，你家天君當(dāng)年斬龍時，莫不是順道砍了自家神竅？\"他突然嗅到風(fēng)中的焦糊味，遠(yuǎn)處山坳里冒出黑煙，幾座懸空道觀正在崩塌。

李寶瓶勒住白馬，寶瓶中溢出的金芒凝成地圖：\"陳平安，流霞洲的山水印譜顯示，超然臺的地脈與金甲洲的碎瓷光網(wǎng)相連。\"她指尖劃過地圖上的赤霞山脈，\"蜀中暑的弟子說，最近常有夜游神偷取道觀香火，連陸氏劍宗的鎮(zhèn)山劍都被啃出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