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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長城的晨霜未消，裴錢蹲在城頭數(shù)城磚，每塊刻著無名劍修名字的青磚都泛著微光，像被昨夜的劍光洗過。她忽然捅了捅身邊打盹的曹晴朗，糖葫蘆尖指向遠(yuǎn)處雪頂：“老曹老曹，照夜劍的劍光把冰河都照化了！”

曹晴朗的“歲除”劍斜倚在城垛，劍穗紅繩上凝著的霜花正化作水珠，滴在磚縫里的無名刻痕上：“化的不是冰河，是北俱地脈里的妖冰?！彼蛱烊碧帲抢锏膭庖训沙筷?，卻在每片雪花上投下劍痕，“陸芝那丫頭，怕是要帶著新劍回城頭了?！?

“回城頭？”裴錢蹦起來，糖葫蘆簽子上的糖渣落在“歲除”劍穗上，“那她的剎那劍要不要換劍穗？我攢了十七根紅繩，都是老大劍仙留下的衣帶碎！”

城垛陰影里，老劍條“裂水”突然低笑，劍鞘上的冰棱簌簌而落：“小妮子記錯(cuò)了，老大劍仙的衣帶，當(dāng)年都系在斷劍上了。”他撫過劍柄上的血槽，那里還凝著百年前的血珠，“陸芝的新劍穗，該用陳平安懷里的碎瓷穗?！?

更夫敲過卯時(shí)初刻，城頭突然傳來清越劍鳴。十七道青虹穿透云海，陸芝的身影踏劍而來，衣擺還沾著大雪山的冰晶。她腰間“剎那”劍的劍穗已然換新，十七根紅繩交織成桃枝形狀，每根繩頭都系著米粒大小的碎瓷。

“陸芝姐姐！”裴錢蹦跳著撲過去，卻在看清劍穗時(shí)猛地剎住腳步，“你偷了老曹的紅繩！”

陸芝摘下劍穗，碎瓷在晨光中流轉(zhuǎn)：“是陳平安編的。他說，每根紅繩都系著劍氣長城的磚，系著寶瓶洲的桃。”她望向曹晴朗，劍穗輕輕晃動(dòng)，“老曹，當(dāng)年老大劍仙給我系穗時(shí)，說劍穗要沾人間煙火氣。如今這穗子，沾的是千萬人的燈火?！?

曹晴朗凝視劍穗，忽然想起老大劍仙臨終前，將衣帶剪成十七段，分給守冰門的劍修：“他說，等人間的燈亮了，這些紅繩便會(huì)生根?！彼州p觸紅繩，碎瓷微光突然映出陳平安在大雪山的模樣，少年掌心的碎瓷正與劍穗共鳴。

“照夜劍成了?！标懼λ胂祷亍皠x那”劍，碎瓷米粒在紅繩間忽明忽暗，“陳平安在北俱地脈刻下劍痕，以后每道劍痕里，都會(huì)長出守?zé)舻膭Α！?

城頭的斷劍們突然集體出鞘寸許，劍鳴如潮。裴錢看見，每柄斷劍的劍穗都在輕顫，紅繩上的碎瓷米粒連成星河，正將天缺處的晨光引向浩然天下的每一個(gè)角落。

“老劍條們，”陸芝望向城磚上的無名刻痕，“當(dāng)年你們斷劍守冰門，不是為了封神道，是為了給人間留個(gè)點(diǎn)火的契機(jī)。如今陳平安那小子，把這契機(jī)煉成了劍穗?！?

最年長的老劍條忽然起身，他的斷劍“無名”在鞘中發(fā)出長鳴。劍穗紅繩上，不知何時(shí)多了粒碎瓷，映著大雪山巔“照夜”劍的劍柄——那里刻著十七道淺痕，正是當(dāng)年十七位劍修的斷劍紋路。

“契機(jī)？”他望向云海深處，那里隱約可見妖族殘部的旌旗，“當(dāng)年我們把血滴進(jìn)地脈時(shí)，就在等這柄劍。等它照亮每個(gè)握劍人的掌心，讓人間知道，神道的缺口，該用燈火補(bǔ)上?！?

裴錢忽然舉起糖葫蘆，糖渣在劍光中化作桃花：“陸芝姐姐，老曹說新劍的劍穗能系住人間燈火，那能不能系住我的糖葫蘆？”

陸芝輕笑，碎瓷米粒突然飄向糖葫蘆，在糖衣上印出劍痕：“傻丫頭，燈火早就在你心里了。當(dāng)年你在城頭偷烤紅薯時(shí)，火星子濺在城磚上，就已經(jīng)種下了燈芯?！?

晨霧漸散，劍氣長城的每塊城磚都亮著微光，像無數(shù)盞未滅的燈。曹晴朗摸著“歲除”劍穗上的碎瓷，忽然想起老大劍仙最后說的話：“劍修的劍穗，要系住人間最燙的那簇火。”

此刻，陸芝的“剎那”劍穗上，十七根紅繩正系著這樣的火——是陳平安掌心的碎瓷，是齊靜春留下的愿力，是每個(gè)在長夜中拔劍的少年眼中的光。老劍條們知道，當(dāng)這柄劍回到城頭，劍氣長城的斷劍們便不再是斷劍，而是千萬盞燈的燈芯。

“該給新劍立碑了。”最年長的老劍條指向天缺處，那里的劍光已化作金橋，“就刻在冰門遺址旁，刻上‘照夜’二字，再刻一句——”

“人間燈火處，劍穗永不冷?！标懼ソ舆^話茬，碎瓷米粒在劍穗上拼成這行字，“老大劍仙若在，定會(huì)說，這才是劍氣長城的劍?！?

裴錢忽然將糖葫蘆塞進(jìn)陸芝手里，糖衣上的劍痕正好映著“照夜”劍的劍柄：“陸芝姐姐，以后咱們城頭的燈，就用這劍穗守著。等糖葫蘆化了，就用劍穗上的碎瓷再粘個(gè)更大的！”

晨風(fēng)中，十七根紅繩輕輕搖晃，像在回應(yīng)裴錢的話。遠(yuǎn)處，大雪山的雪頂已被晨光染成金紅，“照夜”劍的劍光正順著地脈流淌，途經(jīng)每座重鎮(zhèn)、每片桃林、每個(gè)握劍人的掌心。

曹晴朗望著劍穗上的碎瓷，忽然明白，青童天君與齊靜春的算計(jì)，從來不是留下神竅或劍爐，而是讓每個(gè)愿意握緊劍的人，都成為燈火的引子。就像此刻，陸芝的劍穗系著碎瓷，碎瓷系著人間，而人間，永遠(yuǎn)系著不愿熄滅的光。

劍氣長城的晨霜，在劍光中漸漸消融。裴錢蹲下身，用糖葫蘆簽子在城磚上畫了盞燈，旁邊歪歪扭扭刻著“照夜”二字。老劍條們看著這稚嫩的刻痕，忽然輕笑——原來人間的燈火，從來不是單靠劍穗守護(hù)，而是靠每個(gè)像裴錢這樣的少年，在城頭、在渡口、在每片桃林，親手點(diǎn)燃。

劍氣長城的午后，陽光斜斜切過城頭，將裴錢的影子拉得老長。她正蹲在“照夜”劍碑旁，用糖葫蘆簽子給新刻的劍痕描紅，磚縫里滲出的微光順著筆跡流轉(zhuǎn)，像給每道刻痕都嵌了盞小燈。

“裴錢，別拿糖渣喂劍碑。”曹晴朗的“歲除”劍斜倚在碑旁，劍穗紅繩上的碎瓷映著少女蹦跳的身影，“老劍條們說，新劍的劍痕要吸人間煙火氣，不是糖渣子?！?

裴錢扭頭吐舌，糖渣正落在“照夜”二字的勾劃里：“老曹你懂啥，老大劍仙說過，煙火氣里最甜的，就是糖葫蘆?！彼鋈恢赶蜻h(yuǎn)處云海，那里浮著妖族殘部的旌旗，“你看那些妖物，見了咱們的劍光，旗子都不敢飄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