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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涵縮了縮腦袋，“那我們現(xiàn)在干嘛？”

“繼續(xù)調(diào)查?！壁w沖換擋提速，“我調(diào)取了當(dāng)時附近的監(jiān)控錄像，雖然沒有直接拍攝到案發(fā)畫面的錄像，但是在城隍廟街路口的監(jiān)控顯示，案發(fā)前兩分鐘，有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背著書包從那里飛快跑過，動作狼狽，似乎在逃避什么東西，那個孩子可能會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孩子？”劉子涵有些惆悵，“如果是孩子看到了案發(fā)場景，心理會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吧？”

“應(yīng)該沒有。”趙沖說：“因為在第二天那個孩子還是正常去上學(xué)了，看上去沒有什么異常?！?

“那就好?！眲⒆雍高^車窗看著遠(yuǎn)處的吊機(jī)和不斷向上壘起的高樓胚子，心里愈發(fā)感嘆這座城市的進(jìn)步，“待會還是我去問？那個孩子叫什么名字？”

“叫...路明非。”

...

在趙沖和劉子涵兩人離去不久，一輛嶄新的黑色奔馳停在了晨光兒童福利院的門口，一個男人從車上走下來，穿了件白色襯衣，黑褲子和黑皮鞋，英俊而優(yōu)雅，帶著一股凌厲的軍人氣息，從煙盒里拿了根香煙叼在嘴里，目光打量著福利院和院子里的孩子。

“院長！大黑車！有壞人來啦！”有個年齡稍大一點的孩子大聲朝屋里喊，一些膽小的孩子甚至哭著躲在了門后里。

叼著香煙的男人動作有點僵硬，最終還是還是忍住了想要去收拾那幾個毛孩子的沖動。

“誰！敢動孩子們我就跟你們拼命！”院長手里拿著一根鐵鍬一邊跑一邊大喊，試圖吸引街坊鄰里的注意。

在她看來，來福利院的壞人基本上都是偷小孩的，開著一輛面包車，下車跑到院子里把小孩擄走，在電視里可沒少發(fā)生過這樣的事。

所以當(dāng)她聽到“大黑車”，“男的”這樣的詞匯時，下意識以為有人來偷孩子了。

接過跑到院子里后，發(fā)現(xiàn)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樣，大黑車確實是大黑車，只是這輛‘大黑車’有些不一般。

她見那些商業(yè)大老板經(jīng)常開這種車，在電視里看到的時候牌面很足。

“您是這家福利院的院長嗎？”男人把煙熄滅，走上前禮貌詢問。

“啊啊，我是我是?！痹洪L連忙把鐵鍬放在地上，又瞪了一眼剛剛來‘報案’的孩子。

“大妹子?。∮行枰獛兔Φ膯?？”隔壁裁縫鋪門口站著一個女人，手里拿著一把大剪刀。

看到這把剪刀，男人不安的向后退了兩步。

“不用了王姐，不是壞人?！痹洪L歉意地笑笑，“孩子不懂事，麻煩你了。”

“不礙事，有事你吭聲，姐肯定馬上到。”‘王姐’瞅了男人兩眼，扭頭回去了。

自始至終，院子里有個男孩始終沒有離開自己的位置，只是在男人下來的時候看了他一眼。

院長辦公室。

說是辦公室，實際上是臥室，在一張已經(jīng)掉漆了的桌子后面就有一張床，上面鋪著一張涼席，床的一角已經(jīng)斷掉了，用幾塊紅磚在下面墊著。

“不好意思，比較簡陋，您將就著坐?！痹洪L將房間里唯一一張椅子搬到了辦公桌對面。

“沒關(guān)系?！蹦腥吮鞠朐冱c根煙，卻是忍住了，“我就直說了吧，我想在你們這里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

“這...”院長有些不好開口，因為福利院的孩子大多是有殘疾或疾病在身，并不適合領(lǐng)養(yǎng)，“如果孩子愿意跟你走，我這邊沒有問題，不過到時候我要和你一起去派出所登記信息?！?

“這是當(dāng)然，前兩天下午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大約六歲大的孩子，他幫了我一個忙，我很喜歡他，在打聽到他在貴院后，將手頭的事情處理完我就立刻來了。”男人語氣很誠懇，令人信服。

“您說的是姜正吧？”院長恍然，福利院的孩子們很少會出去，而兩天前她讓姜正去兩條街以外的油鋪打油。

如果讓院長說一個可能會被領(lǐng)養(yǎng)走的孩子，那無疑是姜正；但最不想被領(lǐng)養(yǎng)帶走的孩子也同樣是他。聽話、懂事、長相漂亮、會討人開心，誰會不喜歡呢？

“是這個孩子?！蹦腥藦难澴涌诖锬贸鲆粡堈掌?。

照片上面是一個小男孩的背影，手里提著一小壺油，夕陽在背后將男孩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好像不見盡頭。

“沒錯，是小正?！痹洪L點頭肯定，臉上浮現(xiàn)一絲落寞，抿了抿嘴道：“先生您的條件我能看得出來自然是極好的，您能讓這孩子過得像城市里的其他孩子一樣嗎？而且您家庭里的其他人同意這件事嗎？”

“我叫李榮坤，是個自由攝影師，常年在世界各地奔波，沒有老婆孩子，可能以后也不打算找了，所以來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蹦腥诉f上自己的名片做起自我介紹，“我可以向您保證，以后如果找的另一半，孩子不喜歡她，我不會娶她?！?

“言重了言重了?！痹洪L大驚失色，“娶妻生子是人生大事，不能給祖宗斷了后，那就是不孝了呀?！?

“啊？”李榮坤沒想到自己在一番懇切的保證之后突然就不孝起來了，信誓旦旦說：“總之我肯定會把他當(dāng)親兒子養(yǎng)的。”

接著他和院長聊了好久，又回車上拿出自己多年拍的照片，有在北極拍攝的極光、太平洋海底珊瑚和稀有魚類、甚至還有珠穆朗瑪峰的仰拍，各種名勝古跡的照片更不用多說。

“好好?！痹洪L松了口氣，放松道：“既然如此，我把姜正那孩子領(lǐng)過來，你們相互之間熟悉一下?！?

“對了，還有一件事?！痹洪L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姜正認(rèn)為自己有一個‘影子哥哥’，懷疑他精神上可能有點問題的事情說了出來，“今天有個外國畢業(yè)回國的大學(xué)生來做了下心理輔導(dǎo)，不知道有沒有好轉(zhuǎn)，如果您領(lǐng)養(yǎng)他后，希望您能帶他去正規(guī)醫(yī)院看看?！?

“大學(xué)生...”李榮坤先是低語了一句，隨后開懷笑道：“小事一樁，您放心。”

隨后他將從車?yán)锬孟碌囊粋€文件包打開，取出兩個厚厚的信封，“我是個粗人，就不去給孩子們買衣服零食了，這里有十萬塊錢，是我對咱們福利院的一點支持?！?

“十萬？”院長原本將要伸出的手立刻縮了回去，她來到福利院之后就沒見過這么多錢，而且這錢拿著燙手...別人將孩子領(lǐng)走時候給一筆錢，這不和賣孩子沒什么兩樣嗎......

李榮坤看出了院長的顧慮，笑著開導(dǎo)：“現(xiàn)在賣孩子能賣十萬塊錢嗎？這筆錢一方面感謝是對您和福利院在姜正小時候的照顧，另一方面是對咱們福利院其他孩子們的關(guān)心和幫助?！?

最后他板起臉：“您要是不要，我就去買十萬塊錢的衣服和玩具讓人開車?yán)^來。”

“別別，全買衣服和玩具那錢不就是打水漂了一樣嘛?！痹洪L急忙拉住男人的衣袖，緊接著又立馬放開，深深鞠躬感謝。

李榮坤側(cè)身沒有接受這一鞠躬，“我出去和姜正那孩子說說話，他應(yīng)該還記得我，今天先不接他走了，讓他和其他孩子們告?zhèn)€別，明天我再來接他，順便去派出所把各種手續(xù)辦好?！?

院長沒有多想，答應(yīng)道：“是該讓這些孩子們告?zhèn)€別。”

李榮坤來到院子一角，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小家伙，“小不點，我們又見面了?！?

姜正沒有搭理他，甚至沒有抬頭。

“我已經(jīng)向福利院申請領(lǐng)養(yǎng)你了，從明天開始，你就要歸我管了，開不開心？”李榮坤此時露出了賤賤的笑容。

“我有權(quán)利申請拒絕領(lǐng)養(yǎng)?！苯ь^道。

“呦呵?！崩顦s坤嗤笑了一聲，“那你知道殺人是犯法的嘛？故意殺人是要被槍斃的?！?

“第一，不是我殺的，是我哥哥殺的；第二，我是正當(dāng)防衛(wèi)，對方手里有刀且是多人，我反殺他們甚至不構(gòu)成防衛(wèi)過當(dāng)?！苯曇糁赡?，思緒條理極為清晰。

“厲害厲害?！崩顦s坤敷衍的贊嘆，“從哪里學(xué)的？”

“電視節(jié)目，《東方大律師》，之前打油的時候在油鋪里的電視機(jī)上看到的。”

“嗯。但是我要告訴你，普通的法律雖然無法懲治你，但是有混血種的法律卻可以對你做出懲罰?！崩顦s坤得意的笑了笑。

“然后呢?！苯^又低了下去。

李榮坤覺得這孩子實在不可愛，攤牌道：“所以你必須要接受我的領(lǐng)養(yǎng)，明白嗎？”

“可以，但還有我...”姜正咽了口吐沫，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還有你哥哥？”

“嗯？”姜正意外地?fù)P起小臉，“對?！?

“行，還有問題嗎？”

“沒了?！?

“明天我來接你，晚上收拾收拾東西。”

...

傍晚，院長買回了一大袋子菜和一只雞、一條魚，這對中午剛吃過雞腿的孩子們來說無疑是過年了。

在餐桌上，院長將姜正離開的事情告訴了其他孩子，他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至少這頓飯他們吃得很開心，倒是有兩個大孩子悄悄把中午分得的玩具送給了姜正一件，分別是一個小風(fēng)車和一個小陀螺。

深夜，姜正依舊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一角，不是很結(jié)實的泥土地已經(jīng)有要被做凹下去的跡象，在他的身旁，是他淡淡的影子。

“哥哥，你回來了嗎？”

“哥哥，我們要搬家了。”

“哥哥，明天走的時候你如果沒有回來會不會找不到我了呀...”

姜正自顧自地說著，但現(xiàn)在是上帝都要睡覺的時間，沒有人來管他。

他也很困，蚊蟲不叮咬他，卻一直在耳邊發(fā)出嗡嗡的討厭聲音。

過了一會兒，他睡著了。

弦月如鉤，夏蟲脆鳴，空中懸掛著繁星圍繞在冷月四周，微風(fēng)挾裹著涼意翻動，輕紗般的云層漂浮不定，好像隱藏著什么仙庭宮闕。

突然，天暗了下來，遠(yuǎn)處有黑色的云層翻滾而來，星星不見了，只留下一牙銀月在黑夜中孤獨沉默，最后就連那最為明亮的冷月也被黑暗遮蓋，如此微弱的光芒怎能抵抗黑夜的覆沒？所到之處一切都化為了黑暗，一切顏色都失去了意義，漆黑如墨，像是在昭示著某位存在的到來。

他可以是黑暗之神厄瑞玻斯、墮落天使路西法、死神塔納托斯、晝隱夜出虛無縹緲的夜游神。

沒有盛大的雷霆驟雨作為他降臨的禮炮，靜默是對他最高的崇敬和致意；他沒有臣仆亦沒有王座，然而世間的一切盡皆臣服在他的威嚴(yán)之下。

“哥哥，你回來了么？”男孩緩緩睜開眼睛，清澈如許的雙眼在黑暗中綻放出如萬花筒般瑰麗的金色，仿佛是冥界深處恒古不滅的燈燭。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