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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傳庭心里跟明鏡似的，就算崇禎爺不催，跟李闖王那幫子泥腿子干仗是遲早的事。探子來報，劉宗敏領(lǐng)著船隊打武昌吃了大虧，可見這幫旱鴨子壓根玩不轉(zhuǎn)水戰(zhàn)。再說他們對江南兩眼一抹黑，借他倆膽也不敢過江跟左良玉死磕。往西進四川？大巴山那鬼地方溝溝坎坎的，早年間李闖在川東山里轉(zhuǎn)悠過，怕是想起那山路腿肚子都轉(zhuǎn)筋。往東順江打南京？倒是便當，可還得靠水軍。掰著指頭一算，孫傳庭一拍大腿：李闖這龜孫子準得殺回河南，奔著咱陜西來！

為啥？這幫子流寇頭頭清一色都是老陜！鄉(xiāng)黨情結(jié)重得很哩。孫傳庭一回到西安城，立馬敲鑼打鼓招兵買馬。糧倉里的陳谷子翻出來曬曬，武庫里的刀槍磨得锃亮，就等著跟李闖王再干一仗。城里茶館的說書先生都在傳：\"孫督師這回是要跟闖賊算總賬咧！\"連街邊賣肉夾饃的老漢都念叨：\"這回非得把那些禍害鄉(xiāng)里的龜兒子收拾服帖！\"

孫傳庭陪著欽差大人前腳剛走，高杰后腳就長舒一口氣，抹了把腦門上的汗珠子：\"額滴神啊，可算把這尊大佛送走咧！\"

他扯著嗓子朝校場那頭吼：\"陳大蛋！給老子滾過來！\"話音沒落，就見個膀大腰圓、眉清目秀的后生一溜小跑過來，軍服都汗?jié)裢噶速N在身上。

\"你個瓜娃子！\"高杰劈頭就罵，\"關(guān)鍵時候給老子拉稀擺帶！剛才你那幾輛破車歪到姥姥家去了！\"說著朝車陣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去！帶著你那幫慫貨再給老子練三遍！練不好今晚都別想吃饃！\"

陳大蛋縮著脖子一溜煙跑回去，招呼手下那幾輛車按著操練的章程又折騰起來。塵土飛揚中，車輪子總算走得齊整了些。高杰瞇著眼看了半晌，勉強點了點頭，轉(zhuǎn)頭又把幾個小車長拎過來挨個訓。

\"一個個耳朵里塞驢毛了？\"他甩著馬鞭挨個點著鼻子罵，\"下回再敢給爺?shù)翩溩?，看我不把你們屁股抽開花！\"說著手腕一抖，鞭梢在半空炸出個脆響。幾個車長縮著脖子不敢吱聲，活像霜打的茄子。

\"收兵！\"高杰把鞭子往腰里一別，沖著校場吼了一嗓子。夕陽底下，他那身鎧甲晃得人眼花，活像只斗勝的公雞。

說起這個車長陳大蛋，那可是有來頭的。他是在天災(zāi)里咽了氣的地主陳璞的大兒子陳廷柱。早年間跟著他叔陳三干輜重兵，專門給官軍運糧草。后來孫傳庭回陜西招兵買馬，把這些運糧的也都編進了正兒八經(jīng)的野戰(zhàn)隊伍。年輕力壯的陳廷柱被挑進了孫督師的標營，他叔陳三上了年紀，只能去伙房當了個火頭軍。

郟縣那一仗打得慘??！陳廷柱跟著敗兵一路逃命，那場面，幾萬人跟沒頭蒼蠅似的在平原上亂竄。要不是知道是吃了敗仗，還當是他們在追著流寇打呢！好不容易跟著孫傳庭逃進武關(guān)，這才算撿回條命。牛成虎將軍帶著前鋒營在外頭收攏殘兵，陳廷柱總算能回陜西喘口氣。

這安穩(wěn)日子沒過多久，孫傳庭又開始招兵買馬。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又要出潼關(guān)跟闖賊干仗了。隨著偏廂車越造越多，不少老兵都轉(zhuǎn)成了車兵。陳廷柱因為早年運過糧、推過車，對車輛門兒清，就被提拔成了偏廂車車長，管著周圍四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