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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今時(shí)》第十三章 茶餅藏契

谷雨后的九溪茶園，茶壟里的嫩芽綠得發(fā)亮，像撒了層碎玉在青苔上。林疏桐蹲在竹匾前挑茶青，指尖剛碰到片芽頭，就聽見山腳下傳來喧嘩。趙盼兒提著竹籃跑上來，鬢角的茉莉被風(fēng)揉得亂顫：\"不好了！周管家?guī)е畟€(gè)衙役，說咱們'私占官田'，要封茶園！\"

林疏桐直起腰，望著山腳下那隊(duì)皂衣人。為首的胖衙役舉著塊木牌，正是前日在杭州城門口貼告示的那張：\"外鄉(xiāng)茶商私占官田，著令三日內(nèi)遷館\"。她摸了摸腰間的茶餅——今早新制的\"蘭雪芽\"，茶末里還混著陳阿公給的野菊干。

\"盼兒，把茶簍里的'雨前龍井'拿出來。\"她轉(zhuǎn)身對(duì)阿福道，\"挑十斤最嫩的，用陳阿公的老茶罐裝。\"

趙盼兒會(huì)意，從竹籃里掏出個(gè)青瓷罐，罐身刻著并蒂蓮——是她連夜用杭州繡娘的手藝重新描的。林疏桐往罐里撒了把茉莉蜜餞，又倒了撮陳皮：\"這是給周管家的'見面禮'。\"

山腳下，周管家的靴底碾著茶青，鼻孔里哼著冷笑：\"林姑娘，蔡大人說了，這茶園的土是官田，你種的是'黑心茶'。\"他的目光掃過茶簍里的茶餅，\"聽說你這茶餅里摻了野茶梗，本官要......\"

\"周大人且慢！\"林疏桐捧著茶罐迎上去，\"這茶餅是我親手做的，您嘗嘗再定罪。\"她揭開罐蓋，茶香混著茉莉香涌出來，\"這是'蘭雪芽'，配杭州的碧螺春，能喝出江南的春味。\"

周管家捏起塊茶餅，指甲蓋大的茶末簌簌落在手心里。他剛要皺眉，趙盼兒突然拽住他的袖子：\"周大人可知，這茶餅里的茶青，是陳家茶園的'一芽一葉'？\"她指了指茶壟里的茶樹，\"陳家老茶農(nóng)陳阿公在茶園守了四十年，每片葉子都能對(duì)上號(hào)！\"

周管家的手頓了頓。他瞥了眼陳阿公——老人正站在茶壟邊，手里攥著把銅鑰匙，指節(jié)發(fā)白。那是茶園門的鑰匙，藏在老槐樹第三根樹杈的樹洞里，他昨夜才從陳阿公嘴里套出來。

\"陳阿公，\"周管家堆起笑，\"您老說說，這茶園是不是官田？\"

陳阿公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彎著腰幾乎要栽倒。林疏桐忙扶住他，觸到他后背的冷汗——老人是故意裝的。她輕聲道：\"阿公，您歇著，我來。\"

她轉(zhuǎn)向周管家，聲音清亮：\"周大人可知，太宗皇帝當(dāng)年賜陳家茶園時(shí)，立過塊碑？\"她指了指茶園深處的老樟樹，\"碑上刻著'永不起佃'四個(gè)大字，您若不信，不妨派人去挖。\"

周管家的臉色變了變。他派了個(gè)衙役去挖，不多時(shí)，那衙役跌跌撞撞跑回來：\"大人！碑...碑在樹底下，真的刻著字！\"

山風(fēng)掠過茶園，吹得茶枝沙沙響。周管家的額頭沁出冷汗，突然瞥見林疏桐捧著的茶罐——罐身的并蒂蓮在陽(yáng)光下泛著珍珠白，和他昨日在相府見過的蔡京小妾的帕子，花樣竟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