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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今時》第十一章 春茶滿盞

杭州的春茶季來得急。三更天剛過，九溪的茶壟里就泛起一片銀霜——是茶農(nóng)們打著火把采春芽，竹簍里的嫩尖沾著露水，在月光下亮得像撒了把碎玉。林疏桐裹著青布斗篷站在茶棚前，望著茶博士阿福帶著伙計們搬茶簍，嘴角忍不住往上翹。

\"林姑娘！\"趙盼兒從灶房探出頭，鬢角沾著面粉，\"新制的'蘭雪芽'茶餅出爐了！你嘗嘗，阿福說火候剛好。\"

林疏桐接過茶餅，指尖觸到粗陶模子上的\"半盞月\"刻痕——這是趙盼兒連夜刻的，說是要讓茶餅有\(zhòng)"家的溫度\"。她掰下半塊，放進茶碾里研磨，茶末簌簌落下，在青瓷盤里堆成小雪山。

\"好香！\"顧千帆掀簾進來，腰間玉牌在晨光里晃了晃，\"周通判的人在城門口貼告示，說咱們的茶摻了野茶梗。\"

林疏桐的手頓了頓。周通判是蔡京的表弟，上月剛被派來杭州管茶稅，最善用\"莫須有\(zhòng)"的罪名打壓異己。她轉(zhuǎn)頭看向趙盼兒，后者正把茶餅往竹匾里擺，動作突然慢了半拍。

\"不怕。\"趙盼兒扯了扯她的袖子，\"昨兒我讓茶博士們把采茶的竹簍都留著，每個簍子上都編了號——從陳家茶園摘的茶青，能對得上數(shù)。\"她指了指墻角的竹架，\"我還讓人把茶壟的土樣取了，讓陳阿公找縣里的老農(nóng)看，這土養(yǎng)出來的茶，能摻野梗？\"

顧千帆笑了：\"趙娘子這招'以實擊虛'，比我在大理寺查案還妙。\"他從懷里掏出個錦盒，\"這是我讓人從蘇州捎來的新茶器，汝窯的，配你的'蘭雪芽'正好。\"

林疏桐打開盒子，一對天青釉茶盞靜靜躺著，盞壁上的冰裂紋像片縮小的茶壟。她輕輕捧起一只，對著光看——釉色里浮著細密的氣泡，是宋代官窯特有的\"蟹爪紋\"。

\"好盞。\"她輕聲說，\"等茶會時用這對盞，算是給蘇州茶商看的誠意。\"

三日后，\"半盞月\"的春茶茶會在西湖邊的畫舫上辦得熱鬧。林疏桐穿著月白襦裙站在船頭，身后擺著八張茶案，每張案上都擺著她親手點的茶：有配茉莉的\"香雪海\"，有加松針的\"松風(fēng)吟\"，最中央的\"蘭雪芽\"茶盞里，茶沫堆成三寸高的雪丘，上面還用茶針點了朵并蒂蓮。

\"林姑娘，這茶沫能畫多久不散？\"個穿湖藍錦袍的公子湊過來，手里端著茶盞，\"我在汴京見過顧都頭點茶，可沒你這般細膩。\"

\"這叫'茶百戲'。\"林疏桐用茶筅輕輕擊拂，\"茶末要磨得比頭發(fā)絲還細，擊拂時手腕要穩(wěn)，像...像繡娘繡并蒂蓮。\"她抬眼看向人群，\"各位若想學(xué)，明日來茶坊，我教你們。\"

茶會進行到晌午，畫舫外突然傳來喧嘩。幾個穿皂衣的衙役踢開艙門，為首的胖衙役舉著塊木牌：\"奉周大人之命，查'半盞月'茶坊用野茶梗充好茶！\"他指著茶案上的茶餅，\"這茶餅里的茶青，分明是九溪山腳下的野茶！\"

趙盼兒抄起茶筅擋在林疏桐面前：\"胡說！咱們的茶青都是陳家茶園的，每片葉子都能對上竹簍的編號！\"

\"編號？\"胖衙役嗤笑，\"誰知道是不是你提前編的？\"他轉(zhuǎn)向林疏桐，\"林姑娘，你若肯把這茶餅送給我家大人，說不定還能免了遷館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