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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使領命退下后，孫權獨坐案前，取出一卷陳舊帛書——那是諸葛亮當年與東吳盟約的副本。

他指尖摩挲著上面褪色的朱印，忽而嗤笑一聲，擲入火盆。

火焰騰起，映亮他蒼老的面容。

“孔明，你畢生心血，終究要付之一炬了……”

窗外，夜雨驟降，打得芭蕉噼啪作響，如遠方的戰(zhàn)鼓，隱隱傳來。

孫峻的官袍沾著夜露進殿時，發(fā)現孫權正用匕首劃割案上蜜橘。橘皮迸濺的汁水，在“段谷”二字上蝕出焦痕。

“子遠，”老吳王突然將半只爛橘擲向西方，“你說這果子……朕該不該現在摘？”

孫峻看著滾到腳邊的橘瓣——那分明是蜀漢疆域的輪廓。

他沉默地抽出佩劍，劍尖抵住橘子魏國所在的部位：“陛下，末將的劍……夠不到成都。”

暗處傳來環(huán)佩輕響。

步夫人的女兒孫魯育捧著溫酒走來，素手翻杯時，袖中落出一枚象牙算籌——那是陸抗前日教她演算兵馬糧草的物件。

孫權突然暴起扼住她手腕：“連你也覺得該救蜀？”

少女腕骨發(fā)出輕微脆響，卻昂頭直視君王：“婢子只知……”她喘息著看向案上地圖，“魏人若得蜀地戰(zhàn)船，順江而下不過旬月?！?

三更梆子響過，孫權終于松開手。

他盯著自己顫抖的指節(jié)，忽然發(fā)出夜梟般的笑聲：“傳旨！讓施績的樓船掛上商旗，運三萬斛稻米去白帝城——”

“陛下！”孫峻驚呼。

“——就說慰問漢吳盟誼。”孫權一腳碾碎地上爛橘，“再讓丁奉帶五千解煩兵，扮作糧隊腳夫。”

當孫峻領命退下時，聽見老君王在咳嗽間隙喃喃自語：“劉禪小兒……可比他父親，好騙多了……”

破曉前，孫魯育在江邊焚燒算籌?；覡a里竟顯出一行焦痕小字，正是陸抗筆跡：

“螳螂捕蟬時，莫忘黃雀在后?！?

她抬首北望，隱約可見長江對岸的烽燧——那里本該是吳蜀聯防的哨塔，如今卻插滿了魏軍的玄色旗幟。

赤烏十二年深秋·吳王宮密室

孫權枯瘦的手指劃過青銅燈盞，將燭火壓得忽明忽暗。

墻上懸掛的《長江汛防圖》隨江風微微晃動，圖中白帝城的位置被朱砂反復圈畫，已然暈染成一片血漬。

“蜀中敗報，可曾泄露？”孫權突然發(fā)問。

陰影中閃出校事呂壹：“回陛下，老奴已令沿江所有驛卒飲了啞藥。“他袖口還沾著未干的血跡，“只是……”

“只是什么？”

“荊州細作傳來消息，毋丘儉進駐襄陽，戰(zhàn)船新增了三百艘樓船。”

孫權冷笑，從案底抽出一卷泛黃的絹帛——那是三十年前與諸葛亮簽訂的《石亭盟約》。

他指尖摩挲著諸葛亮的印鑒，突然將帛書按在燭火上。

“陛下！”陸抗闖入時，正看見火焰吞沒“漢吳永盟”四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