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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烏哈葛圖汗、也就是順帝被南朝趕出大都回到草原后，過去的工匠們逃的逃，死的死，輕易見不到了。南朝又嚴(yán)禁鐵器外輸，氈包里安個鐵鍋都成了稀罕物，怕是拿不出鐵器來打造兵器?。　?

馬哈木不大情愿地點點頭，繼而再次好奇地看看答里巴，新可汗的這等長進(jìn)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扔了一句“我再想想辦法?！闭酒饋砭统鋈チ耍岩粋€還想和他說話的可汗孤零零撂在了大帳里，滿眼的迷惑，滿臉的委屈，滿心的不滿。

“皇上，我就猜著阿魯臺就封，反應(yīng)最快的是馬哈木，果不其然，和寧王阿魯臺的謝恩使臣還未到，順寧王的貢使暖達(dá)濕就到了?！睏顦s說著，把李賢譯過的折子還到皇帝手中。

永樂即位以來，這是第二次巡幸北京，說心里話，他雖是九五之尊，可在南京，冥冥之中總能感覺到身不由己的別扭和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到了北京，就大不一樣了，嚴(yán)酷的冬日他體驗的是風(fēng)清氣爽，連炎熱的夏日都是舒適宜人。住在比南京的宮室小很多的 由承運(yùn)殿右殿改造過的武英殿里，他的心卻不因殿小而窄小，相反，反倒有了居高而立、 俯瞰天下的舒暢，心氣順了，做起事來也就順暢。

此時，他又展開那個折子，仔細(xì)翻看了一回，臉上浮出一絲輕蔑的笑意：“朕也有同感。原想著，韃靼在東，瓦剌在西，姑且叫它東蒙古、西蒙古，那么廣袤的地域，本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只要愿和我大明通好，朕一視同仁，遣使臣，開邊市，互惠互利，不分彼此，想不到封了阿魯臺，順寧王馬哈木就坐不住了。他說他要把故元的傳國玉璽給朕送回， 擔(dān)心阿魯臺邀奪，奏請朝廷剪滅阿魯臺，笑話？朕會為一方玉璽去殺掉新封的和寧王？且 那玉璽還不知是誰仿造的呢！”

“皇上明鑒。”夏原吉說，“據(jù)傳，秦始皇那方和氏璧的玉璽還是傳至了唐末。流寇黃巢的大將朱溫降唐又廢唐而建立梁朝，五代開始。不久，梁又被后唐取代，傳后唐廢帝李從珂被契丹擊敗，竟持玉璽登樓自焚，玉璽從此下落不明。如皇上所言，元之玉璽還不知是哪方人士纂造的?！?

“也不盡然?！庇罉返玫降膮s是另一個版本?！皳?jù)朕所知，根本就沒有和氏璧的傳國玉璽。趙國敗亡后和氏璧即杳無音信，你想，秦昭王要用十五座城池交換的寶物，秦始皇能不知道？若真從趙王宮里得到了，那么好大喜功的人，他會不炫耀？而史書中只字未載已說明問題。據(jù)云，秦皇統(tǒng)一六國后，用陜西藍(lán)田之玉雕琢了一方‘皇帝之璽’，后世誤以為是價值連城的和氏之璧，于是乎，千百年來，多少人為得此玉璽而大動干戈！今天， 一個小小的部族頭領(lǐng)也拿了所謂的傳國玉璽來要挾于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

“人言胸中萬卷，筆頭千字，我看皇上的胸中豈止萬卷？河流山川隨語所點，歷代典故信手拈來，一部二萬余卷的《永樂大典》倒不如皇上探囊取物的直抒胸臆啊！” 禮部尚書趙羾適時奉承，眾人都笑了。

永樂擺擺手，示意大家回到正題，他說：“真真假假的傳國玉璽，這一層對瓦剌先不要說破，馬哈木若真把它當(dāng)成一份稀世珍寶來敬獻(xiàn)，朕若輕之或慢待了，豈不拂了他的美 意？只當(dāng)它是真的。幼孜，草一封敕書，就說人君之治，上應(yīng)天意下在德行，大明之興又豈在一方玉璽？得民心者得天下，得天下者必順乎天意，玉璽雖重，卻不能完全表達(dá)天意。 順寧王既有玉璽，宜善自珍藏，他日或許有不期之用?！?

到底誰的不期之用，沒說，皇上要不要，也沒說，至于派重兵迎取玉璽或剿滅阿魯臺， 更是只字不提，千里迢迢到了北京，得了這樣一份回函，暖達(dá)濕不得要領(lǐng)，想著見了順寧王還不知要受什么責(zé)罰呢。他悄悄地找到海童，要海公公再跟皇上說說，可這等重要的政事海童豈敢干預(yù)？那不是“干政”嗎，皇上一怒就有可能把他殺了。暖達(dá)濕又去找黃儼， 黃儼更是滑得像泥鰍，私下里雖收了瓦剌不少好處，此時卻避而不見，氣的暖達(dá)濕恨不得 一刀將這個閹豎剁了。毫無辦法，只好悻悻然離開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