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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說石榴又炸刺了？對于這個女人他一直不看好，長著一雙風(fēng)騷勾人眼，可鞏德仁喜歡，他就兩手一攤，沒了辦法，牛頭入了壩筐，哥多在外少在家，家里還使著傭人，事大事小，總得有人管，一般只要不是原則性問題，鞏德明不插手他們的生活，既然跳出三界外，就不在五行中，他是警告過石榴的，只要不犯原則性錯誤，他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原則性三個字，別人不難體會，那女人雖活活如水，還一直做春秋大夢：一門心思想生個兒子！也想母憑子貴，徹底擺脫鞏震山，這或許是她一門心思，有這種想法，他并不反對，只要不給哥戴頂綠帽子，任由你折騰幾個錢，這不是鞏德明的底線，糟蹋錢在他這兒屬于“家人內(nèi)部矛盾”，可以忽略不計。

石榴看他眼神恍惚，就如潘金蓮看武松，緊張、害怕、哆嗦，賊人總會膽虛，可以理解，石榴青春，溢如多水，意亂情迷擋不住要享受的誘惑，這種危險，將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逐漸走向衰弱，他希望石榴能平安渡過危險期，一直做他的嫂子，至于北震聲對他的“小媽”怎樣，那是次之問題，鞏德明想著這些不能手起刀落解決的問題，頭就大了。

高橋智雄立在半山坡上，用望遠(yuǎn)鏡看著不遠(yuǎn)處的層巒疊嶂，吹了一口氣，手下這支亦兵亦工的隊伍，從人數(shù)上講，實在是太少，200多人實在是掀不起大浪，眼下雖說占了齊家以及周邊數(shù)十個礦，但總體規(guī)模不大，每天能夠拉到鷹嘴巖的也就幾十車，還好，一直平安無事，石板龜次郎走了，基本上不再插手礦上事務(wù)，山口中直雖炸刺，他和石板龜次郎幾乎是對面不啃西瓜皮，時不時還要罵上一陣子，仿佛真的是石板擋了他的道，其實高橋明白：就算沒有石板的存在，大本營和地質(zhì)部也不會重用山口中直，這個人太過自由散漫，有時很任性，且喜歡對上頭的人評頭論足，更多是宣泄不滿，他以為傍上淺倉次郎的大腿就可以在筑路隊為所欲為，這只是他如意算盤，可上頭那一關(guān)過不去，別小瞧了這支二百多人的筑路隊，可都是從滿鐵過來的精英，將來只要從這兒一出去，必是官升三級的結(jié)局，高橋一夫名頭雖大，可遠(yuǎn)水哪里能解近渴，很多時候因鞭長莫及愛莫能助，且這個人一直坐鎮(zhèn)北平，靠電話搖控很難湊效，石板和山口很難說誰更優(yōu)秀，石板性情上雖不那么乖張，所以一般人認(rèn)為石板比山口更優(yōu)秀一些。

隨著裂涼山開采在即，筑路隊的規(guī)模會成倍增加，這將隨著德田俊聲的到來，而有所改變，所以許多人翹首期盼，包括株氏會社，大量金錠子將通過株氏會社中轉(zhuǎn)，經(jīng)手三分肥的道理，不僅在中國廣為流傳，在日本也一樣，這種不能言說的秘密，是人都知道，高橋智雄和石板龜次郎之間有過摩擦，但沒有形成沖突，過去在筑路隊里掣肘，互為阻力，這是權(quán)力平衡之爭，現(xiàn)在好了，高橋智雄一人獨大，至于山口中直還差著級別，對高橋智雄構(gòu)不成威脅，所以很多時候，山口中直日子相對好過許多。只是高橋的摯愛還遠(yuǎn)在遙遠(yuǎn)的天邊，想想落淚，如果不是該死的戰(zhàn)爭，他在東京ぎんざ（銀座），他的日子會過得很愜意，他有自己的店鋪，有愛人三浦和子以及三個正在成長的女兒，所以很多時候，他的不滿情緒有增無減，他找不到可以宣泄的窗口，仕途上他又不善投機(jī)鉆營，戰(zhàn)時機(jī)制，難免會有疏漏，上層那些頭頭腦腦，只管自己，哪管他人？

高橋智雄一臉垂手可得的樣子，他知道：自己的權(quán)力將越來越大，德田俊聲雖是地質(zhì)專家，且與天皇等皇親貴胄關(guān)系不錯，在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策略里，會是主要推擁者，但這是一個純粹、甚至是一個極端純粹的文化人，視錢財如糞土，他才是最大的利益切割者，他相信遠(yuǎn)在東京的家人會受益頗多，他的三個孩子尚且年幼，養(yǎng)他們需要金錢，一想到這，他就熱血沸騰，他是希望德田能早些到來，至于清算不清算淺倉次郎，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誰知道他們之間會不會按下葫蘆起了瓢？堂本木澤之死，眼下正被軍界鬧得沸沸揚揚，這淺倉次郎的運氣實在是不怎么樣，廣木弘一精耕細(xì)作這么多年，一直有驚無險，淺倉剛一接手，大本營炙手可熱的情報官，就如櫻花一樣香消玉隕，恐怕淺倉難辭其咎，就等著看熱鬧吧，究竟是何人摸到了這根脈，且一蹴而就，廣木弘一這么多年，一直平安無事，哈哈，淺倉君，你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你這個中國通，在中國地盤上，咋還就玩不轉(zhuǎn)了，這是何道理？

高橋智雄正陶醉在游戲一樣的夢里，且如癡如醉。

“報告隊長！有你電報！”

他看一下瘦小的諜報人員，揚一下手，他突然聽到草叢中窸窸窣窣的響聲，“什么人？出來！否則，死啦死啦地！”他從腰間拔出手槍，對準(zhǔn)草叢，叭！叭！叭！就是幾槍。

“什么地干活？哪里打槍？”呼呼啦啦涌出來十幾個人，“隊長，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人群已經(jīng)涌到高橋智雄身后。

“沒啥大事，我聽到草叢中有響聲，所以……”

“扒開草叢看看！”有人帶著巴結(jié)，扒開草叢，原來是一條正在游動的蛇，子彈穿過圓滾滾的身子，打爛了，也穿透了，蛇死那兒，那人用樹枝高高挑起蛇，“可以美餐了！還挺肥！”

“賞給你了！”

“謝謝！這要在我們沖繩地區(qū)，這么一條蛇至少……嗚哇～嗚哇～！”

就在高橋智雄放槍的下面懸空巖下，站著兩個人，其實高橋聽到的聲音，并不是蛇發(fā)出的，而是下面的人，這人不是旁人，是鞏德明和顧天成，鞏德明吐吐舌頭，扯著顧天成走了。

2

日子是落了的樹葉，被人為穿在線上，是要留住日子，還是要留住歷史？高橋智雄返回辦公室，頭腦中咯噔一下，就想起一件事，昨晚在櫻花藝妓館，鋼部八子是喝多了，還是怎地？竟然擦著他的耳朵說，“要是誰能替她找出兇手，還了德田秋俊之冤情，我愿意……”腥紅的嘴唇，透著熱切的味道，他記得他當(dāng)時還問一句，“中國人也行？”他是有所指的，“不分國籍！”這女人一定是窮途末路，她一定對很多人說過，他卻嚇了一跳，鋼部八子在這種地方生活，下沒下水，值得研究，她豁出去了，高孝山都理不出頭緒，相信他更理不出，好像還看見女人落淚，這真是無奈。

電報就東京地質(zhì)部發(fā)來的，大體意思就是告訴他：德田俊聲不日坐飛機(jī)來龍澤！看完像扔一片樹葉在辦公桌上，閑情中哪有逸致考慮這等破事？哎，三浦和子到底怎么樣了，他多想回到那里，他知道這就是做夢，精神和肉體都背負(fù)上了沉重，櫻花藝妓館他不常去，偶爾去一回，能自責(zé)多天，這至少是精神上出軌呀。

正在靜坐閑想，豐臣惠子這個老娘們就把電話打過來，尋問起德田俊聲什么時候來，他想了想，頓了頓，“可能最近要來，至于日期不得而知！”說著想著盼著，這個老娘們究竟要干嘛？她與鋼部八子到底是友誼還是相互利用？手段老辣，善使七竅生煙針，會在悄無聲息中送人去見閻王，這太恐怖，這是惡魔的象征，是傳說里的青女房，看著別人面目猙獰，那笑聲會讓恐怖的世界旋轉(zhuǎn)，正是豐臣惠子的太過漂亮，引發(fā)了他內(nèi)心的恐懼，他如陷入爛泥潭里，隨著戰(zhàn)事的加劇，回到三浦和子那里，變得遙遙無期。

“沒勁！”電話那頭撂下兩個冰冷的字，就掛斷了。

高橋智雄只希望戰(zhàn)事早些結(jié)束，讓他回歸平靜的生活。像他這種不求上進(jìn)的思想，在整個日本軍界，會受到強(qiáng)烈抵制，甚至是嘲笑，有時在這種過度焦慮中，他會低調(diào)地粗粗地哼起國歌，雖然只有短短幾句，能夠點燃他胸中熊熊烈火，但殘酷的現(xiàn)實讓他知道：這一切只是戰(zhàn)爭狂想！他極度悲哀：有生之年能不能回到日本？他和三浦和子，還有沒有機(jī)會團(tuán)圓？他站在一塊進(jìn)退兩難之地上，進(jìn)困難重重，退則是萬丈深淵，戰(zhàn)時機(jī)制并不完善，全憑長官意志，他媽媽的，他很想學(xué)中國人罵一句粗俗的話，可是他罵不出口，他曾經(jīng)受到過良好的教育，是個內(nèi)外兼修的謙謙君子，他一踏中國這片土地，他知道自己就是一粒沙子，被扔進(jìn)了沙漠里，這是戰(zhàn)爭的汪洋大海，這么大一個地方，三個月亡華的屁話，究竟是怎樣新鮮出爐的？杉山元究竟是腦子進(jìn)水了，還是腦洞大開，提出這一混蛋論調(diào)，居然有不少人還信，他最初是半信半疑的，當(dāng)他坐上京廣鐵路，一路向南，在到達(dá)龍澤時，才知道杉山元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蚍蜉，要撼動中國這棵根深葉茂的大樹，就是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