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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K姑娘是切切實實邊哭邊學(xué)著呢！蘇姑娘當(dāng)真是清清白白、絕無異心的善良女子?。?

書房里那道輕軟的聲音依然不曾停下，磕磕巴巴又很是堅強(qiáng)：

“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不怒而、不怒而……”

桌案前，少女正襟危坐，一張雪白的小臉掛著淚痕，低低抽泣了兩下，瀲滟的雙眸濕漉漉，輕輕一眨便能掉兩顆淚珠子出來。

蘇窈并不想哭，可先生今日留下的功課對她而言好難，難就算了，還多得很！

等她背完這《中庸》，還有《大學(xué)》、《論語》、《孟子》等著她。

不對，她現(xiàn)在連《中庸》也背不全。

蘇窈用手背抹了一下臉蛋上的淚，緊蹙著眉心，唇瓣咬得發(fā)白，絞盡腦汁地回憶著：“不怒而……”

秋絡(luò)在一旁聽得心焦，兩只手攥緊了衣裙一角，恨不得可以幫自家主子分擔(dān)侯先生留下的功課，奈何自個兒也是個小文盲，識得的字并不多。

蘇窈停頓在這句話，愣是想不起來后面是什么內(nèi)容。

她突然覺得好難過，簡直沒有比她更蠢笨的人了，連先生布置的功課也完不成。

“嗚嗚嗚……”

周圍安靜，襯得她細(xì)細(xì)輕輕的抽泣聲十分明顯，尤為可憐兮兮。

秋絡(luò)連忙拿出手帕，給自家主子擦擦淚，“主子莫要傷心，慢慢來。”

蘇窈接過手帕擦拭雙眸，不肯放棄，一邊哭一邊念：“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不怒而……”

忽地。

一道冷冽的嗓音從書房門外傳來，字正腔圓，清晰有力：

“不怒而民威于鈇鉞。”

蘇窈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歡喜道：“對！是不怒而民威于鈇鉞！”

話音落下，她整個人驀然愣住。

等等——

這道聲音好熟悉，是她出現(xiàn)幻聽了嗎？

怎好似聽見了謝公子的聲音？

隨之，后知后覺，少女慢動作般地轉(zhuǎn)動脖頸，朦朧的淚眼望向門口處。

一抹頎長的身影站在那兒，一身的玄黑，氣質(zhì)矜貴高不可攀。

男人深眸輕闔，俊臉平靜如常，目光淡淡地看著那個被《中庸》難哭的少女。

“因識字而哭成這樣，你是第一個?！?

他說出的話一點兒也不溫柔，也沒有任何安慰勸哄的語氣。

蘇窈卻是莫名感到委屈，好似有了可以傾訴的對象，眼眶一下子又是盈滿了熱淚，嗚咽出聲：“嗚嗚謝公子，這太難了！我不想識字了，我再也不要看到侯先生了……”

這當(dāng)然是一時的氣話，甚至毫無任何威力，如幼貓舉起它的爪子，起不了一丁半點的傷害，反而讓人覺得可愛。

謝景昭默不作聲，垂眸看她哭得梨花帶雨，不知道的或許還會誤以為是欺負(fù)了她。

真笨。

秋絡(luò)被太子殿下突然的出現(xiàn)嚇得不輕，正要開口，便看到冬苓躲在房門外對自己瘋狂地擠眉弄眼。

秋絡(luò)的視線快速在自家主子與太子殿下之間來回轉(zhuǎn)溜一圈，恍然大悟。

她連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輕手輕腳、安安靜靜地退到書房門外。

赫凡眼疾手快，在他家殿下踏進(jìn)書房之后，立即麻溜地關(guān)好書房的門。

書房內(nèi)。

謝景昭唇角微抿，眸中不帶情緒，腳步幾近無聲，走到少女的身側(cè)。

他瞥了眼桌案上擺著的宣紙，以及疊放在旁厚厚一壘還未動過的書卷。

耳邊，少女輕輕軟軟的抽泣聲未曾停歇，男人不禁微擰眉心，冷冷道：“哭什么哭？”

他似乎毫無憐惜之心。

蘇窈哽住，淚眼婆娑地望向他，顫顫道：“先生今兒留的功課太多了，又這么難，我做不完?！?

“做不完就留明日?！敝x景昭很想再接一句，又不是沒有明日了。

奈何少女雪白的小臉楚楚可憐，他竟有些說不出太過嚴(yán)厲苛刻的話語。

蘇窈小嘴一癟，說著說著又要哭起來，“可、可是先生說，不能偷懶，明日有明日的功課?！?

謝景昭眉心又是一擰，出聲制止她：“不許哭。”

待她咬著唇忍住落淚的沖動后，他再道：“你偷懶了么？”

蘇窈用力地?fù)u搖腦袋，瞪著一雙濕漉漉的圓眸，認(rèn)真道：“當(dāng)然沒有！我可用功了！”

“那你哭什么？識字非一日便成之事，日積月累方能學(xué)成。”

謝景昭隨手拿起她寫過的宣紙，修長的手指翻了兩頁，掃了幾眼。

從字跡上看得出來，她寫得十分用心，絕非敷衍了事。

想到不久之前，她的婢女說她拿筆拿得手都紅了，謝景昭略微側(cè)眸，視線落在她的手上。

她手中捏著一條被她眼淚浸濕的手帕，皺巴巴攥在手心，擋住了。

他面無表情道：“攤開手。”

“干嘛？”蘇窈茫然不解，下意識依著他的話照做，乖乖地攤開手掌心。

謝景昭捏起那條皺巴巴的手帕，丟于一旁，就著書房內(nèi)的燈光，瞧看她的手。

十指如蔥，細(xì)白纖纖，掌心是氣色不錯的紅潤，握筆的地方有明顯的壓痕。

如再這般毫不節(jié)制的習(xí)字，不出幾日，這些壓痕便能形成難以磨滅的繭。

蘇窈看不懂他為何盯著自己的手直瞧，他的表情也一如既往的淡漠，讓她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她心頭納悶，極度不自在地把手垂放于身側(cè)，“你在看什么？我手里又沒有臟東西。”

謝景昭平靜地收回目光，不做解釋，只是道：“今日到此為止，剩余的功課明日再學(xué)?！?

蘇窈感到莫名其妙，抬眸非常疑惑地瞧他，“你又不是侯先生，你說明日再學(xué)就明日再學(xué)啊？萬一明日侯先生見我那么多功課未做，他要訓(xùn)斥我，那我豈不是慘兮兮?！?

一長串的話說完，蘇窈便看到男人清冷的薄唇往上揚了一下。

謝景昭覺得她有些可笑，又哭著不想學(xué)，他大發(fā)慈悲讓她不學(xué)，她卻又要反駁他。

他問：“那你想怎么樣？”

輕飄飄不甚在意的語調(diào)，細(xì)細(xì)琢磨，仿若帶了些許縱容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