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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并不是一時沖動。

假如說我在之前的那個“家”所受的磨難，那幾人自然是行刑的劊子手?？筛顚拥脑?，是降低了犯罪成本、編織了那一條龐大吃人利益鏈的主導(dǎo)人。在將我打包成精致禮物向人展示的房間，掌控權(quán)屬于哪位？房間里的父親，自然是秘鑰的擁有者之一。

那就暫且，將他記在本子上吧。

那樣的房間，遍布全世界，我自然沒有拯救那些“禮物”的強大能力。但偏偏安排了我，和罪惡的源頭之一，無限接近。那自然不要浪費了我這重身份的作用了。

“小槐？”他沒有讓我進去，也不是仆人開的門。

而是他自己，給我支開了一點點的門縫，門縫里的他，有些不太自然的神色。但看清來人是我，滿臉的戾氣才勉強褪去一些，努力擠出了幾絲不太自然的“慈愛”。

但他依然，沒有讓我進去。

我忽然想起了我的母親。她應(yīng)該就在里面。

只是，我來的不是時候。好幾次提及將我?guī)ヒ娝?，似乎只是一個迫不得已的客套而已。詭異而神秘，可我也迅速地捕捉到，說不定這就是個契機。

他砰地關(guān)上門。

不一會，就獨自走了出來，見我好似有事情找他的樣子，只是我還沒有資格進他的房間。

“身體好些了嗎？”對我的來訪，他始料未及，“來找我什么事？”

“在哥哥的照顧下，身體恢復(fù)很快?！?

“只是好不容易恢復(fù)過來，偶爾想起過去，總覺得，我不配擁有這樣的新人生?！毖b卑微，博同情，始終是如今最好的破冰方式。

“你是指？”他忽然有些疑惑。

“您應(yīng)該知道。我以前經(jīng)歷了什么?！睂诜鰜斫o始作俑者看，殘忍卻刺激。

“哦......”他果然眼神開始閃躲，我畢竟曾經(jīng)以商品的姿態(tài)，擺在他的貨架上。只是命運和他開了個巨大的玩笑，可他對我的虧欠，總有一天會被消費完，“你放心，在你回家之前，我已經(jīng)將所有你過去的痕跡，都清洗干凈了。沒有人可以回溯你的過去。如今的你，宛若新生?！?

“包括秦榆？”我那個危險的哥哥。

“不包括他?！彼挂蔡拐\，“是他將你找回來的?！?

他，果然，見過我所有的不堪。

雖然這是我早就預(yù)料到的，只是回顧這段時間，我在他的眼里，是不是比垃圾還骯臟個千倍百倍。而他將舌頭深入我時，是不是難掩陣陣惡心?？煞置鳎莿忧榈淖藨B(tài)，不像是我單方面臆想的。

對于在他面前毫無保留的自己，多少有些難過。如此破爛的我，還有什么可笑的姿態(tài)，擺出那副全世界欠我的模樣。我該加快進程，打完這一槍，我該徹底消失了。垃圾就該回到垃圾桶，合情合理。

“你說過，會為我報仇?！睓C不可失，時不再來。我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去有些不必要的怪異情緒。

換上一副可憐的面具，和我遲來的“爸爸”,哭訴我所受的委屈，理所應(yīng)當。

咬緊牙關(guān)，適時的顫抖，我的憤怒，終于有了機會合理宣泄。

“小槐，你放心......”他撐住了我，顫抖不已的肩膀。眼里神色，過分復(fù)雜。孩子被人欺負了，為人父母自然要給行兇者，一個有力的反擊?？墒强尚Φ氖?，護犢子很合理，可萬一施害者兜了一圈，竟是自己呢？

“我在他們再次扒光我的衣服之前，殺了他們?！蔽颐偷靥ь^，微笑地看著他?？蓜倓傄Ьo的牙關(guān)，嘴唇已經(jīng)開始滲血?？諝庵杏兄y言的血腥氣息，襯托出我的笑，更加癲狂而危險。

“我做得很好吧。”眼神落到他扭曲的臉上，像一個惡魔討賞，自然要以染滿血氣的戰(zhàn)績，“只是我做得還不夠。”

“我本該死在那又黑又臭的血泊中，化作厲鬼，順著那一根根虛無縹緲的線，找到對我發(fā)號施令的他們?？M繞著他們，陰魂不散。”我說過，我的眼睛格外清明，即使在地獄深處，都倍顯無辜，可這樣的臉變異起來，才更讓人感覺周遭遍布刺骨的寒氣。

“只可惜，您將我?guī)Я嘶貋?。?

“不過還好，是您將我?guī)Я嘶貋?。?

“您將賜予我，對他們更有力的反擊?！?

“是吧，父親?！?

“我身上留著和您一樣的血，這注定著我和你一樣，有仇必報，而且要，千百倍地報?！?

不知何時，夜幕已經(jīng)降臨。

是黃昏猝不及防，還是我們的對話，讓人感覺宛如置身黑暗。而那駭人又閃動的目光，來源于我的雙眼。

“只是，上半輩子我習慣了無力地讓人擺布，可如今，您賜予了我重生的機會。那我是不是，有資格過回我，失去的人生?！?

“您放心，我曾經(jīng)是商品，我咬著牙關(guān)，沒有被人買回去、玩壞、丟掉?！?

“這意味著，我生來本就適合在爛臭的泥沼里掙扎，我比任何一人，更適合與那些不堪為伍?！?

“阿槐！”他急促的打斷我，似乎不想從我的口中聽到更多刺耳的“經(jīng)歷”，“你別說了，我知道你承受了些什么...”

“呵，您不知道?！毕滤赖膼撼簦漯つ伒牡匕?，甚至是鞭子抽在我身上的滋味，都沒有那一行行冒出的露骨字眼、滿屏飛舞的小紅心、還有挑戰(zhàn)人類生理極限的所謂指令那么令人難以承受，“我曾哭喊過，誰來救救我?！?

“無人回應(yīng)，仿佛我越可憐，氣氛越是焦灼熱烈?！?

“終于我放棄了反抗?！?

“可是當我在病床上醒來，當我看到你，當我知道我身處哪里?！北M管努力壓抑著渾身躁動的血液，可仍然對即將迎來的酣暢淋漓的復(fù)仇而感到忘我興奮，壓制不下去的嘴角，以一種似笑非笑的弧度，滲人地顫抖著。

“所以父親，你會幫我的對嗎？”

“或者說，您其實知道，如何讓我大仇得報。”

他神色扭曲，過多的細節(jié)描述讓那惡心的場景就在他的腦內(nèi)上映。本來不過是一場沒有底線、沒有任何限制的充斥著金錢和情欲味道的秀。這樣的秀一天上映不知道多少場，可一旦想到，秀的主人公，若是自己苦苦尋找多年的孩子，就再也做不到心平氣和了。咬著牙，告誡自己，作惡多端，免不了被雷劈的。只是報應(yīng)在子孫身上，未免也太過不公平。

只可惜，輪回報應(yīng)主打一個措手不及。

他嘴唇顫動，好似咒罵了誰一輪，也始終不解氣。就算是把所有腦力耗盡，也翻找不出任何安撫我的字句，說到底，總歸是失了底氣。只是眼中的悔恨，終究是不合時宜。

良久，才沉重地認清了一個現(xiàn)實：在這件事上，除了他，沒人能給我一個交代。愈發(fā)低下的頭顱，是他終于放棄了對命運的無力抵抗。

“小槐，你真的很像她?！边@是他給我的回應(yīng)，眼神渙散，思緒不知飄向哪里。

我知道，我成功了。

他對我所謂的親情，說實話并不多。我們那有限的血脈喚不醒任何的情真意切。

他對我的情，皆源于他口中的她。

而給我一個交代，就是給她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