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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問他《漢書》讀到哪里了，還說要親自為他講解《孝經(jīng)》！\"

李承乾一把掃落案上酒具，瓷器碎裂的聲音在靜夜中格外刺耳，\"孤當(dāng)年讀《漢書》時，父皇可曾過問過半句？！\"

秋雨綿綿的清晨，李承乾瘸著腿登上東宮望樓。

遠(yuǎn)處太極宮的方向，一隊(duì)禁軍正護(hù)送著魏王車駕往兩儀殿去——那是連太子都不能隨意進(jìn)出的帝王寢殿。

\"這個月第七次了。\"

稱心撐著油紙傘，聲音輕得像片落葉。

李承乾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欄桿縫隙。

他記得青雀十歲那年染了風(fēng)寒，父皇罷朝三日守在病榻前。

而自己去年高燒昏迷時，只等來一句\"太子當(dāng)為百官表率\"。

雨絲忽然變得密集，打濕了他的蟒紋錦袍。

\"回吧。\"

李承乾轉(zhuǎn)身時踉蹌了一下。

稱心連忙攙扶，卻被重重推開。

望著太子倔強(qiáng)的背影，稱心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掖庭聽到的閑話：\"聽說魏王府昨夜又添了二十匹西域良駒，說是要建大唐第一馬球隊(duì)...\"

崇文館內(nèi)，李承乾盯著案上《禮記》，眼前卻浮現(xiàn)出昨日馬球場的場景。

青雀穿著父皇親賜的金絲軟甲，在場上縱馬如飛，看臺上的歡呼聲震得他耳膜生疼。

\"殿下，該誦讀了。\"

孔穎達(dá)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shí)。

李承乾機(jī)械地開口：\"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突然，他頓住了。窗外飄來的桂花香里，竟夾雜著熟悉的龍涎香——那是父皇獨(dú)有的熏香味道。

\"青雀這篇《治國策》頗有見地。\"

李世民的聲音從隔壁偏殿傳來，\"來人，把朕的紫毫筆取來賜予魏王。\"

李承乾手中的書簡\"啪\"地砸在案上。孔穎達(dá)正要開口訓(xùn)斥，卻見太子眼中翻涌著從未見過的陰鷙。

\"孔師可知，\"李承乾輕笑，\"父皇從未賜過孤筆墨。\"

重陽宴上，李承乾的位置被安排在李世民左下首。

這本該是儲君尊位，可當(dāng)青雀捧著菊花酒跪在御前祝壽時，他分明看見父皇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魏王孝心可嘉，賜玉帶一條。\"李世民的聲音響徹大殿。

百官山呼萬歲的聲音里，李承乾低頭看著自己微跛的左腿。

去年重陽，他忍著劇痛登山祭天，換來的不過是一句\"太子辛勞\"。而現(xiàn)在青雀只需敬杯酒，就能得到他求而不得的褒獎。

宴席過半，戶部尚書唐儉突然起身：\"陛下，魏王主持編纂的《括地志》即將成書，此乃千秋之功...\"

\"好！\"李世民大喜，\"傳旨，魏王府屬官俸祿增三成！\"

李承乾手中的象牙筷\"咔\"地折斷。

他清晰地聽見身后傳來竊竊私語：\"聽說東宮屬官今年又被裁撤了兩人...魏王府如今有八十余屬官了吧？\"

夜雨滂沱，魏征卻冒雨求見。

\"殿下可知，今日朝會上有二十七人聯(lián)名上表請封魏王為'司徒'？\"老臣的蓑衣還在滴水，\"這是逾制！老臣已當(dāng)廷駁斥...\"

\"魏公何必動怒。\"李承乾把玩著西域進(jìn)貢的夜光杯，\"青雀才華橫溢，當(dāng)個司徒有何不可？\"

魏征愕然：\"殿下！\"

\"難道不是么？\"李承乾突然將酒杯砸向殿柱，\"他編書，他治學(xué)，他馬球打得比孤好，連父皇的紫宸殿都能自由出入！這東宮...\"他指著滿地碎玉，\"不過是個鑲金嵌玉的囚籠！\"

魏征沉默良久，突然跪地叩首：\"老臣愿辭去太子詹事之職。\"

\"準(zhǔn)了。\"李承乾背過身去，\"你們都走，走得越遠(yuǎn)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