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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陽光斜斜地漫過老城區(qū)斑駁的磚瓦，穿過蘇曉嵐工作室蒙著歲月痕跡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細(xì)長的光影。

空氣中飄浮著松節(jié)油的清冽、老木頭的沉郁和紙張?zhí)赜械年惻f氣息，這些交織的味道對蘇曉嵐來說，就像母親溫柔的懷抱，充滿安全感。

巨大的工作臺占據(jù)了房間大半空間，上面擺放著各種精密儀器，細(xì)如牛毛的刷子、大小不一的鑷子整齊排列，各色試劑瓶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彩光芒。

幾只正在“療養(yǎng)”中的古物靜靜躺在那里，缺耳的青瓷花瓶仿佛在訴說著過往的故事，蟲蛀嚴(yán)重的古畫局部則等待著重獲新生，一切都井然有序。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正在為清代玉佩清理污垢的蘇曉嵐。

她停下手中的超聲波清洗筆，輕輕擦拭了一下沾著細(xì)微污垢的手指，聲音溫和地回應(yīng)：“請進(jìn)?！?

古董店“博古齋”的陳老板走了進(jìn)來。

五十歲上下的他，身材微胖，臉上掛著標(biāo)志性的圓滑笑容，那雙滴溜溜轉(zhuǎn)的眼睛，總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今天，他懷里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個用厚厚絨布包裹的長方形物件，腳步比平時輕緩，神情中多了幾分鄭重，甚至還隱約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蘇老師，打擾您了！”

陳老板的聲音帶著刻意的熱情：“我這兒啊，得了個‘大寶貝’，可把我愁壞了！”

“思來想去，整個城里，除了您這兒，我實(shí)在想不出還有誰能接這活兒，敢接這活兒！”

蘇曉嵐嘴角微微上揚(yáng)，露出一抹淺笑，伸手示意他坐下：“陳老板客氣了，什么物件讓您這么為難？”

陳老板卻沒坐，而是走到工作臺前，將懷里的東西輕輕放在特意空出來的軟墊上。

他的動作格外輕柔，像是在呵護(hù)一個熟睡的嬰兒，一層又一層揭開包裹的絨布。

隨著絨布褪去，一面鏡子的輪廓漸漸顯現(xiàn)。

鏡子的框架是厚重的紅木，上面雕刻著繁復(fù)精美的鸞鳳和鳴圖案。

鸞鳥和鳳凰的羽毛根根分明，姿態(tài)栩栩如生，流暢古樸的線條，散發(fā)著濃濃的民國風(fēng)情。

然而，歲月的風(fēng)霜讓這些精美的雕花蒙上了厚厚的包漿，不少細(xì)節(jié)已經(jīng)磨損模糊，訴說著時光的滄桑。

蘇曉嵐的目光落在鏡子主體上，呼吸微微一滯。

一道猙獰的裂痕，如同一條丑陋的黑色蜈蚣，從鏡面正中央狠狠貫穿而下！

裂口邊緣參差不齊，犬牙交錯，仿佛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裂。

這道裂痕將鏡面無情地劈成兩半，只留下兩道扭曲、破碎的映像空間，仿佛在無聲地講述著某個慘烈的瞬間。

“您看看，您看看！”陳老板搓著手，語氣里滿是痛惜。

但他眼神依舊閃爍：“多好的東西啊！正宗的民國婚鏡，大戶人家小姐出嫁用的！”

“這雕工，這年份……唉，可惜啊，不知道怎么就摔成這樣了！

“據(jù)說以前一直收在舊宅閣樓里，最近才被翻出來?！?

蘇曉嵐沒有立刻回應(yīng)，她戴上白色棉質(zhì)手套，身體微微前傾，靠近鏡子。

原本溫和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而專注，如同經(jīng)驗(yàn)豐富的老獵手鎖定獵物。

她仔細(xì)觀察著裂痕的走向、深度，以及裂口邊緣玻璃的斷茬形態(tài)。

指尖隔著薄薄的手套，輕柔地?fù)徇^冰冷的紅木邊框，感受著歷經(jīng)歲月沉淀的木質(zhì)紋理和雕工的每一個細(xì)微起伏。

“來歷呢？具體是哪家舊宅？怎么摔的？”

蘇曉嵐頭也不抬，聲音平靜。

“呃……這個嘛……”

陳老板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更加飄忽：“嗨，時間太久遠(yuǎn)了，輾轉(zhuǎn)了好幾手，具體哪家真說不清了?！?

“至于怎么摔的……可能是搬家的時候不小心吧？”

“或者是地震震的？年頭久了，古董嘛……這東西……誰也說不準(zhǔn)了?！?

他含糊其辭，明顯在回避關(guān)鍵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