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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皎潔，明亮的月光流淌在青銅質(zhì)地的臺階上，一千八百條長階在云中顯得肅穆冰冷，八方立門的廣闊仙臺下三三兩兩站了人，仔細(xì)交談。

一位墨藍(lán)衣物真人站在臺階上漫步著，臉蛋圓潤，眼睛頗有神采，神色則琢磨不定，一路到了最高處，這才迎面撞上一人。

這人卻是個和尚，臉蛋白凈，氣度威武，眉心點(diǎn)金漆，從臺階上下來，正正擋在他面前，雙手合十，笑道：

“白道友！好久不見?！?

墨藍(lán)色衣服的少年赫然就是鄴檜真人白子羽，目光平淡地掃了一眼這和尚，答道：

“原來是【廣蟬】道友?！?

鄴檜從來不是好惹的人物，見著此人直挺挺擋在面前，便笑起來：

“怎地學(xué)釋學(xué)到【治玄榭】里來了？看來法界中的蒲團(tuán)雖然是坐著，卻也沒有仙榭里的地磚站著舒適，要叫你一日日走動?！?

他話出就是譏諷，含沙射影，偏偏直擊痛處。

【治玄榭】是大趙統(tǒng)帥仙修之所，前身是大梁的【求紫榭】，雖然少陽魔君折了，可【紫臺玄榭宗】的道統(tǒng)留存了下來，這位少陽魔君不喜釋修，但凡釋修，無論修為高低，到了【求紫榭】里就得站著，可仙修前去，無論修為高低，至少有個蒲團(tuán)可以坐。

【治玄榭】還保留著這個規(guī)矩，哪怕他廣蟬是摩訶，見衛(wèi)懸因還得站著…

廣蟬摩訶面色立刻陰沉下來，鄴檜卻不放過他，隨口道：

“我看是雀鯉魚得了大好處，道友平白與他齊名，如今也耐不住了罷。”

廣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答道：

“我道何等清靜道統(tǒng)？豈與他那妖邪來比？麒麟光明，孔雀…”

鄴檜徑直打斷他，笑道：

“孔雀？孔雀祖上鵧烏，也是大圣，你要是李周巍…說這話我也只能點(diǎn)頭，可你是個甚么！”

這句話徹底叫兩人撕破了臉，廣蟬面上的情緒波動迅速平靜下來，淡淡地道：

“道友嘴上不清靜，還須小心了?！?

鄴檜見他動了真火，也不再刺激他，冷笑不語。

廣蟬畢竟是大慕法界近百年來風(fēng)頭最盛、進(jìn)步最快的摩訶，他『都衛(wèi)』一道不好斗摩訶，打起來還真不是對手，直叫鄴檜暗嘆：

‘『都衛(wèi)』道統(tǒng)的確空曠，可受伏之處也太多了…可惜我一個沒出身的，既然得了道統(tǒng)，只能走這沒人愿意走的路?！?

一念之間，廣蟬已拂袖而去，叫鄴檜嗤笑起來，兩步跨上了臺階，經(jīng)過那白光閃閃的【治玄榭】之匾，入目便見那庭中的亮銀色大鼎。

大廳一旁站著一男子，披著羽毛般的銀袍，兩眼細(xì)長，白皙的五指搭在鼎邊，微微撥弄著鼎中的水光，見他上來，轉(zhuǎn)過頭笑：

“子羽來了。”

鄴檜急忙行禮而笑，在一旁站了，衛(wèi)懸因便失笑，搖頭道：

“你又和釋修爭執(zhí)，早早說過了，你『都衛(wèi)』與『華炁』有淵源，到時候出了什么大事，你還可以投到釋修一邊…你這是斷退路。”

無論北方勢力如何，衛(wèi)懸因?qū)︵挋u絕對算得上好，白子羽只搖頭：

“我不愿渡人，他也別來渡我?！?

是裝的也好、是真心的也罷，至少有骨氣說出這話，衛(wèi)懸因眼中便升起幾點(diǎn)欣賞之色，鄴檜很快轉(zhuǎn)了話語，正色道：

“長霄滅門，成言身隕了，李周巍又在洞天中打傷是樓營閣，是樓營閣這家伙連磨洋工都不肯了，一口氣跑回齊地…如今李周巍靈寶漸多，尋常的三神通已經(jīng)壓不住他…我等雖然有四位紫府中期常駐，卻怕釋修那頭走了雀鯉魚而空虛，奉戚大人的命令來，請大人安排?！?

“雀鯉魚。”

衛(wèi)懸因聽了這名字，神色略有復(fù)雜，答道：

“他們還是小看了背后那位，到底是大圣之后，不能跟日居月諸相比，卻可以比肩未明未曦，至于東方填業(yè)之流，只配給他墊腳了?！?

至于李周巍的事情，衛(wèi)懸因顯然比他知道得還早，只是面上仍有感嘆之色，搖頭道：

“李周巍到底與眾不同，也不奇怪，至于靈寶漸多，就更不奇怪了，他命數(shù)加身，只一突破，李氏手里的靈物必然倍增?！?

衛(wèi)懸因雖然修行厥陰，卻比那宗嫦清靜得多，語氣中沒有什么惡意，輕聲問道：

“殺傷可多？”

鄴檜搖頭，這點(diǎn)他倒是深有體會，答道：

“李氏治下嚴(yán)苛，所傷甚少，止于長霄門而已?！?

衛(wèi)懸因點(diǎn)頭道：

“明陽講究一個我為君父，自有他作君父的道理，要求屬下盡忠而無私，隔絕私利與己心，君父之權(quán)威橫行，于是忠孝無私…當(dāng)年的公孫楊、瞿儀等人在山中修仙，也照樣被魏帝拖出來致忠孝，就是這個道理了。”

“而所謂的無私，最后成全了君父最霸道的私欲…好歹…好歹百姓對君父之征有用，便好過一些?！?

白子羽聽得連連點(diǎn)頭，唯獨(dú)最后一句讓他暗暗皺眉，他東海出身，難以理解衛(wèi)懸因最后一句話的意思：

‘有什么用呢？他持著治玄榭，這種暗暗贊同明陽的話…也能是能隨便說的么？’

他明哲保身，一言不發(fā)，衛(wèi)懸因卻戛然而止，思慮道：

“至于成言…”

“魏帝鎮(zhèn)壓天下的影響是抹不去的，勝名盡明王乃是血裔，所得金性也不是魏帝的，充其量不過是個假白麟，神通成了，也能打得赫連家直呼怪物，與明陽斗法，能壓過是好拿捏的，可要是被明陽壓住，除了個別道統(tǒng)，翻身可就難了，那成言死得不冤…”

“就算讓他逃出去了，最后到東海也是個死，難怪長霄不會救他。”

鄴檜暗暗皺眉，問道：

“這是何解？”

衛(wèi)懸因一笑：

“當(dāng)年洞天的事情，頂上都是知道的，殷洲平偃，也就是那個為龍屬辦事的殷洲紫府，曾經(jīng)得了許諾，倘若這份真炁他能到手，龍屬要許他一份大機(jī)緣。”

“平偃雖知希望不大，卻也仔細(xì)做過準(zhǔn)備，沒想到他機(jī)緣深厚，真讓他撞見那份真炁，卻被成言壞了，這是比殺了他父母還要大的怨恨！”

鄴檜默默應(yīng)下，出言問道：

“那長霄子…”

衛(wèi)懸因撥弄了水波，看著一片片白色的符文從水面上浮起來，淡淡地道：

“楊氏這么好的機(jī)會擺在他面前，『上儀』簡直是天作之合，竟然不肯配合，如果他真的對果位有心思，早就和楊家合力，正好可以幫楊氏在廷中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