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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您看，\"陳雪茹指尖掠過票據(jù)，\"臘月二十三小年，咱們鋪子可就歇業(yè)了。\"她忽然捂住嘴，\"哎喲，您瞧我這記性！王主任不是說過年期間……\"

小伙子筆尖一頓，墨水在紙上洇出個藍(lán)點。何雨琮趁機把粽子放在柜臺：\"同志嘗嘗，剛蒸的臘肉粽，還熱乎呢。\"

\"你們……\"小伙子瞪著粽子，喉結(jié)動了動，\"下不為例！\"他胡亂在本子上劃拉兩筆，轉(zhuǎn)身時棉襖下擺掃翻了茶杯。

陳雪茹眼疾手快扶住杯子，茶水一滴未灑。\"同志慢走！\"她揚著笑臉，等自行車拐過街角，忽然癱坐在玫瑰椅上，\"好險！\"

\"徐姐，您就開開門成不成？\"他搓著凍紅的手，聲音在寒風(fēng)里打顫，\"我給您跪下都行，真知道錯了！\"

門簾突然被掀開，徐慧真端著銅盆出來潑水，熱水蒸氣騰地糊了她一臉。\"何雨琮你缺心眼兒??？大冷天在外頭嚎喪！\"她抹了把臉，杏眼瞪得溜圓，\"昨兒個在供銷社門口堵我，今兒又蹲這兒，你當(dāng)這是唱堂會呢？\"

\"用不著！\"徐慧真把刷帚往水缸沿上一磕，\"您何大師傅如今是紅人，前兒個在全聚德露的那手'九子粽'，連宣武區(qū)飲食公司都驚動了。我這小酒館可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隔壁陳大媽掀開棉門簾探出頭：\"慧真啊，雨琮這孩子知錯能改……\"

\"陳姨您甭管！\"徐慧真甩手把刷帚扔進木盆，\"他何雨琮當(dāng)初卷走我小酒館半扇豬肉的時候，可沒念過街坊情分！\"

何雨琮突然上前半步，軍大衣上的雪粒子簌簌往下掉。\"徐姐，那會兒我真是鬼迷心竅！\"他聲音陡然拔高，驚飛了檐下的麻雀，\"您記得后海冰場塌方那回不？我背您去醫(yī)院，您發(fā)燒說胡話，攥著我手喊'全無救我'……\"

徐慧真臉色煞白，銅盆咣當(dāng)砸在地上。\"你……你提這個作甚！\"

\"我那時候就琢磨，蔡全無那悶葫蘆憑啥得您惦記？\"何雨琮苦笑著撓后腦勺，\"后來才明白，您是念著他替您擋過酒壇子，斷過兩根肋骨。\"

正在擦柜臺的蔡全無手一抖，抹布掉進酒壇子里。\"哥……哥你們咋來了？\"他慌忙在圍裙上擦手，后脖頸子沁出冷汗。

徐慧真從后廚鉆出來，手里還攥著搟面杖。\"大哥？二哥？三弟？\"她臉色變了變，突然抄起笤帚往何雨琮身上抽，\"都是你干的好事！\"

何雨琮正蹲在爐子邊烤紅薯，被抽得原地蹦起三尺高。\"徐姐！徐姐有話好說！\"他抱著腦袋往八仙桌底下鉆，燙紅薯滾到穿皮靴的腳邊。

\"說？說個屁！\"徐大哥一把薅住何雨琮衣領(lǐng)，\"我妹子當(dāng)年帶著全無下鄉(xiāng)，你小子趁虛而入騙她錢財，現(xiàn)在還有臉在四九城晃悠？\"

徐二哥從帆布包里掏出根拇指粗的麻繩，\"大哥，跟這號人廢什么話！捆了送派出所，告他個詐騙罪！\"

\"別介！\"蔡全無突然攔在中間，黑臉漲得發(fā)紫，\"那會兒……那會兒是我自愿給慧真簽的離婚書。\"

滿屋子人愣住了。徐慧真手里的搟面杖當(dāng)啷掉在地上，眼淚珠子串成線往下砸。\"全無你……\"

徐三弟突然冷笑：\"姐夫這是演的哪出？當(dāng)年您可沒少在村頭柳樹下跟知青唱《敖包相會》。\"

何雨琮趁機從桌底鉆出來，軍大衣扣子崩開兩顆。\"三位哥哥聽我說！那會兒我年輕不懂事，現(xiàn)在真悔過了！\"他掏出個小布包，里頭整整齊齊碼著十張大團結(jié)，\"這是酒館的損失費，還有……\"

\"誰要你的臭錢！\"徐大哥揮拳就打，蔡全無突然抱住他胳膊。

\"大哥！\"蔡全無嗓子眼里像堵著棉花，\"慧真她……她夜里總咳嗽，藥錢……\"

何雨琮手一抖，燈籠穗子掃在臉上。\"蔡哥您可別折煞我！\"他慌忙跳下梯子，\"昨兒徐大哥還拿搟面杖追著我打，今兒您就……\"

\"是我求大哥松口的。\"蔡全無低頭盯著布鞋尖，\"慧真她……她最近總說胸悶，大夫說是氣急攻心。\"他突然抬頭，眼里泛著血絲，\"我不能讓她再操心酒館的事。\"

后廚飄來熬臘八粥的香氣，何雨琮把燈籠塞給蔡全無，自己爬上梯子接著掛。\"蔡哥您會盤灶臺不？后院柴房想改個烤爐，我琢磨著正月十五賣元宵……\"

\"我會和煤泥。\"蔡全無聲音悶悶的，\"在生產(chǎn)隊時候，我管過三年磚窯。\"

何雨琮差點從梯子上摔下來。\"您早說??！\"他拍著大腿笑，\"我正愁找不到懂行的！明兒咱就去琉璃河拉耐火磚，趕在破五前把爐子壘起來！\"

徐慧真端著臘八粥出來，看見倆人湊在梯子邊嘀咕，突然把瓷碗往桌上一墩。\"何雨琮你安的什么心？全無他胳膊受過傷，你讓他去拉磚？\"

\"徐姐！\"何雨琮跳下梯子，軍大衣帶起的風(fēng)掀翻了粥碗，\"我讓蔡哥當(dāng)技術(shù)指導(dǎo)！真要出力活，我雇驢車！\"

蔡全無蹲在地上收拾碎瓷片，突然開口：\"東家，我能行。\"他手指頭被瓷片劃了道口子，血珠子滴在藍(lán)布褂子上，\"當(dāng)年在磚窯，我一天扛三百塊磚。\"

徐慧真突然轉(zhuǎn)身進了后廚，再出來時手里攥著個粗布包袱。\"全無你換上這個。\"她把包袱塞給丈夫，眼角瞥著何雨琮，\"新買的勞保手套，別又弄得滿手繭子。\"

何雨琮摸著鼻子笑，突然想起什么，從柜臺底下掏出個鐵皮盒。\"蔡哥，這是同仁堂的虎骨膏，您貼腰上。\"他見蔡全無要推辭，趕緊補了句，\"徐姐特意囑咐的！\"

暮色漸濃，小酒館的燈籠亮起來。何雨琮望著蔡全無蹲在爐子前添煤的背影，突然聽見徐慧真在身后輕嘆：\"早這么著，何至于鬧成這樣。\"

\"接到舉報，你們這處建筑沒有審批手續(xù)。\"范金有掏出紅頭文件抖得嘩嘩響，油墨味混著他身上的雪花膏香直沖鼻子，\"現(xiàn)在要查封！\"

何雨柱慢慢站起來，軍大衣下擺沾著水泥灰：\"范主任，上月街道辦全體表決通過的方案，白紙黑字蓋著紅章……\"

\"那是街道辦！\"范金有突然拔高嗓門，驚飛了梁上的麻雀，\"現(xiàn)在區(qū)里成立專項組，我兼任組長！\"他突然壓低聲音，熱氣噴在何雨柱耳朵上，\"柱子，你現(xiàn)在求我還來得及……\"

\"何止偷？\"陳雪茹冷笑，\"您抽屜里那瓶茅臺，還是我讓供銷社老張頭送的'樣品'呢。\"她突然轉(zhuǎn)頭，目光像刀子扎在何雨柱臉上，\"愣著干什么？還不把封條撕了！\"

何雨柱這才發(fā)現(xiàn)她眼角泛紅，顯然熬了整夜。他三下五除二扯掉黃紙封條，凍僵的手指突然被陳雪茹抓?。篭"走，跟我去見王主任！范金有利用職權(quán)打擊報復(fù)，這事沒完！\"

\"等等！\"范金有突然嘶吼起來，脖子上青筋暴起，\"何雨柱！你那個川菜館的消防證過期三個月了！我隨時能查封你！\"

\"管個屁！\"賀永強突然站起來，酒瓶子\"當(dāng)啷\"砸在鐵皮柜上，\"老子在煤廠干了三十年，臨了讓個丫頭片子指揮？\"

徐慧芝突然不吭聲了，她低頭從帆布包里掏出個鐵皮飯盒，打開時熱氣混著紅燒肉的香味撲出來。賀永強喉結(jié)動了動，突然抓起筷子扒飯，含糊不清地嘟囔：\"那小子……何雨柱，沒安好心！\"

\"爸！\"徐慧芝突然提高嗓門，驚得雪地里的麻雀撲棱棱飛起，\"柱子哥把川菜館抵押了，就為給市場裝暖氣！陳主任天天往工商局跑手續(xù)，您倒好，天天在這喝悶酒！\"

賀永強筷子頓住了，半塊肉掉在雪地上。遠(yuǎn)處傳來鞭炮聲，他突然抹了把臉：\"明兒……明兒我跟你去供銷社，把那半扇豬肉賒了。\"

\"不用賒！\"陳雪茹的聲音從風(fēng)雪里傳來，她踩著高跟鞋深一腳淺一腳，羊絨圍巾上落滿雪，\"供銷社改制第一批貨款，我讓老張頭給市場留了五萬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