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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站在河市火車站廣場前，望著那座燈火通明的建筑，內(nèi)心百感交集。城市的夜晚被霓虹燈裝點得絢爛奪目，火車站更是一片繁忙景象。人潮如織，排隊檢票進(jìn)站的隊伍蜿蜒曲折，如同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長龍。

廣場外，許多旅客席地而坐，有的倚靠著行李箱，眼神中透著疲憊與期待。他們或等待中轉(zhuǎn)，或即將踏上新的旅程，每個人都帶著自己的故事，在這座全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火車中轉(zhuǎn)站匯聚又分散。九月深吸一口氣，混雜著汽車尾氣、泡面香氣和汗味的空氣涌入鼻腔，提醒著她這趟旅程的真實。離家前外婆塞進(jìn)背包的暈車藥硌著后背，那張泛黃的錄取通知書此刻正安靜躺在行李箱夾層，仿佛在無聲訴說著她十八年來的寒窗苦讀。

九月順利取到行李，看了看手機，電量已經(jīng)所剩無幾，紅色的低電量警告圖標(biāo)格外刺眼。她趕忙取出備用電池?fù)Q上，可沒想到這塊電池也沒多少電量。明明在家看到充電器的燈變綠才取下的，怎么會這樣？冷汗順著脊梁骨滑進(jìn)衣領(lǐng)，她突然想起臨走前表弟調(diào)皮地擺弄過充電器，難道是那時出了問題？

九月滿心疑惑與焦急，行李箱的滾輪在石板路上發(fā)出嘈雜的聲響，她拖著行李在廣場附近來回踱步，目光急切地搜尋還亮著燈的小店。初秋的風(fēng)卷起地上的紙片，輕輕拍打在她的小腿上，帶來一絲涼意。遠(yuǎn)處傳來火車進(jìn)站的鳴笛聲，驚起幾只棲息在屋檐下的麻雀。

終于，她找到一家掛著“24小時營業(yè)”燈牌的小店。玻璃門上貼著褪色的促銷海報，透過霧氣朦朧的窗戶，能看見貨架上堆滿了泡面、火腿腸和飲料。老板是個中年男子，灰色毛衣袖口磨得起球，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

九月急忙說明來意，把充電器遞過去時，指尖還殘留著行李箱拉桿的金屬涼意。老板接過充電器，在插座上試了試，隨后抬起頭說道：“小妹妹，你這充電器都壞了呀……”

“不可能呀，我前幾天還能用呢！”九月瞪大了眼睛，聲音里滿是難以置信。貨架上的礦泉水瓶在燈光下折射出細(xì)碎的光斑，映得她眼眶微微發(fā)紅?！霸趺崔k，我手機快沒有電了！”她焦急地來回踱步，行李箱輪子在瓷磚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安灰辜?，我這里有新的充電器，你看看一下需不需要新買一個，我可以給你充一會電……”老板溫和地安慰道，從柜臺下方翻出一個包裝簡陋的充電器。

九月猶豫片刻，想著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好點頭：“那行吧，老板，你幫我充會電……”塑料包裝袋被撕開的聲音格外清晰，老板熟練地插上充電線，藍(lán)色的指示燈亮起。九月掏出錢包，幾張皺巴巴的紙幣邊緣還沾著汗?jié)n。這些錢是她暑假在文具店打工賺的，原本打算留著買些學(xué)習(xí)用品。

等待充電的過程中，老板給她倒了杯熱水，熱氣裊裊升起，在冷冽的空氣中劃出一道朦朧的白霧。“第一次出遠(yuǎn)門？”老板擦拭著柜臺問道。

九月捧著紙杯，暖意從指尖傳來：“嗯，去青市上大學(xué)?！薄昂邮械角嗍幸镁玫能嚹兀崩习鍑@了口氣，“我兒子也在外面讀書，每次視頻都要我提前充好充電寶?！?

九月笑了笑，目光落在墻上斑駁的日歷上。八月底的河市夜晚，已有了絲絲涼意，秋風(fēng)輕輕拂過，讓九月真切感受到了北方秋天的氣息。這與花鎮(zhèn)截然不同，在花鎮(zhèn)，夜晚依舊悶熱難耐，空氣中永遠(yuǎn)飄浮著芒果樹的甜膩香氣。

聊著聊著，九月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充電線纏繞在手腕上，微微發(fā)燙。她謝過老板，拉著行李走向火車站廣場。

廣場上的人群似乎比之前更多了，幾個醉漢靠在路燈下爭吵，聲音在空曠的廣場上回蕩。檢票員看著九月手中的火車票，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這個時間進(jìn)站確實有點早，可如果不讓她進(jìn)去，一個小姑娘在外面又不安全。短暫思索后，檢票員示意九月可以進(jìn)入候車廳。

河市的候車廳像一個巨大的玻璃蜂巢，中央空調(diào)發(fā)出低沉的嗡鳴，混合著廣播里模糊的車次播報。九月仰頭看著指示牌，電子熒光在天花板投下冷冽的光，二樓候車區(qū)的標(biāo)識閃爍著，像遙遠(yuǎn)的星。她拖著行李箱走向自動扶梯，金屬臺階與輪子碰撞出細(xì)碎的聲響，電梯門映出她略顯疲憊的臉，黑眼圈在燈光下格外明顯，像兩枚洇開的墨漬。

二樓候車區(qū)的塑料座椅排列整齊，冰涼的觸感透過牛仔褲滲進(jìn)皮膚。九月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面前的電子屏不斷刷新著車次信息，像永不停歇的潮汐。不遠(yuǎn)處，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追著彩色氣球奔跑，母親舉著外套在后面追趕，呵斥聲與孩童的笑聲交織成細(xì)密的網(wǎng)。九月百無聊賴地望著這一幕，手機電量在15%的紅色警告邊緣搖搖欲墜，她只能將目光投向懸掛在高處的電視——老舊的液晶屏正播放著青市旅游廣告，畫面里的青山綠水與此刻喧囂的候車廳形成鮮明對比，海浪聲透過電流聲傳來，竟顯得有些虛幻。

困意像漲潮的海水漫上來時，九月低頭看表，指針才指向一點半。還有漫長的一個多小時要等。她突然想起臨行前母親塞進(jìn)行李箱的薄荷糖，翻找時卻摸到了陸川送的帆布包，拉鏈上的小鈴鐺發(fā)出輕響。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心里一顫，起身拉著行李箱在候車廳漫無目的地游蕩。

終于在衛(wèi)生間轉(zhuǎn)角處發(fā)現(xiàn)了充電區(qū)，插座周圍貼滿\"禁止長時間占用\"的告示，泛黃的紙張邊緣卷曲著。九月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蹲下，手機充電線與他人的纏繞在一起，像糾纏不清的命運。她靠著行李箱席地而坐，看著充電器指示燈由紅轉(zhuǎn)綠，聽著頭頂廣播機械地報站，目光掠過不遠(yuǎn)處熟睡的旅客——有人用褪色的棒球帽蓋住整張臉，有人將孩子護(hù)在懷里蜷縮成蝦米狀，行李箱輪子上還沾著未干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