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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東，沈陽城。

已是深夜，在白日里喧囂沸騰的城池已是沉寂多時，唯有位于府城正中的經(jīng)略衙門還亮有點點光亮，披著一件長袍的遼東經(jīng)略熊廷弼正緊鎖著眉頭，就著桌案上的燭火，觀瞧剛剛自皮島送來的書信。

\"孟泰兄，你且瞧瞧吧。\"

\"這毛文龍，舉措可是有些反常吶。\"

少許的功夫，經(jīng)略熊廷弼的臉上露出些許異樣，轉而將手中書信遞給了身旁聞訊趕來的巡撫周永春，深邃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窗外，仿佛能夠刺穿靜謐的黑夜，直抵數(shù)百里外的海外孤島。

\"毛文龍主動請兵，想要攻伐女真腹地？\"很快，遼東巡撫周永春的狐疑聲便在書房中響起，這位在遼東坐鎮(zhèn)多年的老臣臉上同樣充斥著些許愕然。

須知，眼下還在正月，除卻四季如春的南直隸之外，大明的北方的道路盡皆被冰雪覆蓋，遑論是這以苦寒見長的遼東。

這天寒地凍的，就連世代在此居住的建州女真都不愿出門，這瞻前顧后的毛文龍，怎么想起來主動請兵，征討女真了？

\"毛文龍請兵？\"

聞聽耳畔旁響起的驚詫聲，于書房中角落處默坐多時的遼陽參將曹文詔嘴巴微張，瞳孔中夾雜著若有若無的驚喜。

依著熊廷弼此前制定的計劃，待到開春之后，他便會奉命率領著部分遼東虎賁前往遼南地區(qū)，以\"寬甸六堡\"為核心，著手經(jīng)略這片被朝廷放棄多年的舊土。

此等局面之下，假若那孤懸于皮島之上的毛文龍\"洗心革面\"，主動襲擾女真腹地，必會極大程度上緩解他的正面壓力，為朝廷整飭遼南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呵，無利不起早。\"

\"經(jīng)略，我看此事沒這般簡單。\"

不同于滿臉驚喜的曹文詔，近些時日與其相處十分融洽的副總兵滿桂則是冷哼一聲，其殘存著蒙古人特征的眉眼中滿是不屑。

遙想數(shù)年前，這毛文龍還僅僅是一名平平無奇的軍中參將，全靠著天子和經(jīng)略熊廷弼的提攜和賞識，方才有機會斬獲那\"牛毛寨\"大捷，并且于皮島之上開鎮(zhèn)建軍，直接躍然成為\"封疆大吏\"。

可面對著天子的鴻恩，這毛文龍卻不知回報，不僅肆無忌憚的向朝廷索要欠餉，擴充麾下兵力，更是在去年夏天，女真建奴入侵朝鮮的時候按兵不動，完全無視了朝廷的軍令。

此等行徑，比之萬歷年間在這遼東\"擁兵自重\"的李成梁還要惡劣許多，畢竟李成梁從始至終，都不曾公然違抗朝廷的詔令。

\"無利不起早？\"

似是心有所感，端坐于案牘后的遼東經(jīng)略熊廷弼突然瞇起了眼睛，隨即在桌案上翻找起來，尋找前兩天剛剛自撫順方向送回來的\"軍報\"。

自\"薩爾滸之戰(zhàn)\"過后，習慣了高高在上的朝廷便是痛定思痛，意識到了\"奸細\"的重要性，開始著手在遼東各地發(fā)展和培養(yǎng)\"奸細\"。

按理來說，此等責任理應落到作為\"天子鷹犬\"，并掌管情報信息的錦衣衛(wèi)頭上，只可惜錦衣衛(wèi)人浮于事，早已沒有了國朝初年\"監(jiān)察天下\"的本事。

故此，這培養(yǎng)和發(fā)展\"奸細\"的任務，便是落到了經(jīng)略熊廷弼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