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就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1508章 養(yǎng)得出野草,養(yǎng)不成大樹,投胎出了bug,關(guān)我什么事兒,咖啡就蒜,樂可小說),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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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兩人緊閉的嘴。
曾敏笑了笑,“怎么,仿我的畫,還冒我的名拿出去賣,敢做不敢當?算了,兒砸?
“誒,媽!”
李樂上前一步,長毛和小平頭感覺一座小山侵來,就是一哆嗦,抬起胳膊,往后躲著,“別,別打!”
“呵呵呵,放心,都是文明人,不打人,我打電話,報警?!?
“也,別,別,我,我們就是畫個畫?!?
“畫畫?行啊,回頭進去了,有帽子叔叔給你們普法。”
“說,說,我叫吳川,他叫郝大有?!?
瞧見李樂掏手機,小平頭忙說道。
“哪兒人?”
“黔省,普定。”長毛嘀咕著。
“我,我烏蒙?!毙∑筋^接道。
兩人像兩根繃緊的弦,嘴唇發(fā)白,眼神在曾敏和戴瑞霖之間惶惑地游移,不知這審判后面藏著什么。
絕望里剛透出點被專業(yè)點評澆灌出的微光,又被這現(xiàn)實的逼仄壓得黯淡下去。
曾敏和戴瑞霖對視一眼,“畫得出來東西,說明眼睛和手沒廢。底子還在,就是沒人歸攏?!?
“這筆頭功夫是磨出來了,可自己的東西呢?都描別人的畫喂狗了?”
目光落在兩人沾滿顏料星子的舊t恤上,又掃過這間悶熱、彌漫著酸臭味的小屋,還有墻角的小桌上,摞著的幾箱方便面包裝袋,無聲地訴說著某種堅持的代價。
“畫這個,”曾敏下巴朝畫架上那幅接近完成的芭蕾少女仿作一揚,“這些仿畫,你們一天能出幾張?”
長毛郝大有喉結(jié)滾動,囁嚅道,“快,快的話,一天半張。要等顏料干透,急了筆觸就不像?!?
又指了指小平頭吳川,“他手穩(wěn),勾線準,我鋪大色塊快?!?
吳川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褲縫上凝固的顏料塊,“快的話,兩三天一幅。”
戴瑞霖蹲下身,捻起地上一管擠得變形的白顏料,輕輕一嗅,眉頭微皺,“就靠這玩意兒模仿麥克哈???”
“一幅,那個姓劉的給你們多少?”
“一百二。”吳川飛快地瞥了一眼李樂,生怕這數(shù)字觸怒了眼前這位。
“多少?”
“一百二,打的貴點兒,兩百四五,再小的,更便宜?!?
戴瑞霖嘆口氣,不知是唏噓還是嘲諷,“嘿,劉安富那老小子,轉(zhuǎn)手就能標個五六千。這活兒,干了多久了?”
“去年冬天開始的?!?
“說說吧,基本功扎實,筆性不差,怎么把自己埋汰到這堆高仿里了?你們是幾幾屆的?滇藝油畫專業(yè)一年就那么幾個人,我怎么沒印象?”
“我們不是滇藝的?!?
“那就是川美的?我說呢,帶著點兒表現(xiàn)主義的味兒?!?
“也,也不川美的,我們沒上過美院。”
“沒上過?”
戴瑞霖臉上現(xiàn)出詫異,“那,考過沒有?”
“考過。”
“沒考上?”
郝大有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難堪,像被戳破了最后一層偽裝,“!我考了兩次川美,一次滇藝,一次粵美,素描拿過考場最高分,色彩也拿過,三次進過小圈.....”
“那怎么.....哦,文化課?!贝魅鹆乜聪蛟?。
聽到這話,郝大有拳頭攥得死緊,“文化課,每次都差那十幾分!”
“你呢?”曾敏問小平頭,“你也是文化課?”
“呃.....”
“吳川他更狠,六次!川美、國美、粵美,一家兩回,除了前兩次專業(yè)沒過,后面,素描卷子都被當范本貼過墻?!?
“嗯,我英語差,回回十幾分?!?
“十幾?”李樂嘬了嘬牙花子,“你就是拿腳踩,也能弄個三四十分吧?沒想過挽救一下么?報個補習班?”
“想過,可,沒錢,前幾次家里還能供,可后來,供不動了,我們倆,都是農(nóng)村出來的。輔導(dǎo),都是自己看書或者,碰運氣?!?
“沒錢?那你們畫畫哪來的錢?”
郝大有說道,“就在畫室打下手,教小孩畫個蘋果梨子,或者去印染廠描點花樣子,糊口?!?
吳川想說什么,最終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把那點話咽了回去。
六次、四次。
屋里一時安靜下來,只剩下這數(shù)字回蕩在狹小的空間里,窗外遠處傳來的、不成調(diào)的吉他掃弦聲和隱約的叫賣聲。
“所以,后來,就干了這個?”
吳川點點頭,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去年,老劉找上門,說這活,比代課來錢快,還不耽誤自己練手。就是畫著畫著,有時候覺得自己手都臟了?!?
曾敏靜靜地聽著,臉上看不出什么波瀾。
走到窗邊,用指尖撩開那臟污布簾的一角,望了一眼樓下混亂嘈雜的麻園街景,扭曲的電線桿,蜘蛛網(wǎng)一樣的電線,破爛坑洼的路面,奔跑的野狗,油膩的攤位,違章房的屋頂晾曬的花床單在熱風里招搖。
這光怪陸離的藝術(shù)貧民窟,就是這兩個年輕人掙扎著供養(yǎng)夢想的土壤。
轉(zhuǎn)過身,走到小平頭剛才未完成的仿作前,拿起筆,在臟兮兮的調(diào)色盤上勾勒幾下,精準地點在芭蕾舞裙擺邊緣一抹極淡的鈷藍冷光上,“這里,原作用的是群青加一點點玫瑰紅調(diào)出的灰,冷中透暖,像早春湖面反光。你用酞青藍加白,省事,但薄了,也死了?!?
說著,抹了幾筆,又把筆遞給吳川,“自己看看。”
吳川接過筆,看了眼畫,一愣,眼中閃出恍然,郝大有也瞧向畫。
曾敏把草帽在手里隨意地轉(zhuǎn)了個圈,看向兩個年輕人臉上,那眼神不再是審視畫作時的銳利,反而帶上了點,近乎是長輩看自家不爭氣又倔強小輩的復(fù)雜意味。
“麻園這地方,養(yǎng)得出野草,養(yǎng)不成大樹?!?
“野路子畫到死,也就是個畫匠。想當畫畫的,根子得扎在土里,苗子得朝著光長。你們這點子野勁兒,野得不對地方?!?
目光在長毛那布滿血絲卻依舊倔強的眼睛和小平頭緊抿的嘴唇上停留片刻,像是在做最后的掂量。
然后,曾敏拋出了一句話,“滇藝、川藝考不上,換個地方考,去燕京,試試央美,怎么樣?”
“……”
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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