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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百年學府如同綴滿詩篇的水晶球,在世人仰望中流轉(zhuǎn)著理想主義的光暈。
可若俯身細看,繁花的根系在暗處卻編織著另一部隱秘的脈絡,藤蔓在學術(shù)圣殿的廊柱間爭奪養(yǎng)料,磚縫里掉著雞毛鴨血,樹影里藏著撕咬知識果實的獠牙,寂靜的藏書樓深處游蕩著蘸著墨汁的冷箭。
評比的舉報信比文獻綜述還厚,社團換屆的拉票暗戰(zhàn)堪比賽丑國更換大統(tǒng)領(lǐng),就連銀杏道飄落的黃葉都能編出三個版本的“學術(shù)實錘”。
被典籍壓制的欲望在午夜凝結(jié)成露,沿著紅樓的飛檐滴落,在青石臺階上暈開利與嫉妒的斑痕。
咖啡杯里漂浮著泄密的紙屑,百年講堂后臺的幕布后藏著撕碎的推薦信,圖書館古籍區(qū)倏忽消失的孤本,國際學術(shù)會議前夜突然失效的ppt,還有那些被解釋為\"學術(shù)爭論\"的悶響,終究化作湖面蕩漾的漣漪,最終消融在瑯瑯書聲里。
紅墻黛瓦間,暗香浮動的又何止是紫藤。
天鵝優(yōu)雅,湖底可藏著多少被踢下去的情敵。食堂打飯窗口前,端著糖醋排骨的眼鏡兄突然“手滑”,湯汁精準潑向某人的新球鞋。塑料姐妹花們,互夸時習慣右手點贊,左手掐著指頭測何時倒霉。
有人半夜偷摘柿子被校衛(wèi)隊活捉罰款,從此柿子林成了道德與貪欲的修羅場。
三角地公告欄貼滿學術(shù)講座海報,背面卻貼著匿名小作文,“某某老師和某某幾位學生不可不說的故事”。
就連bbS里都暗藏玄機,有人假裝討論熵與湍流,實則用密碼約架,“今夜子時,勺園西側(cè),誰不來誰孫子!”
只不過這些江湖傳說,總會被裝訂成《某園逸事》,裹上圖書館的木香,封印在百年校史的燙金書脊里。
畢竟,湖水雖淺,但淹死幾個八卦綽綽有余。
著名五星級評論家,邁克·鳳鸞曾經(jīng)說過,燕園何處不江湖,而文明的本質(zhì)也恰如這座園子,既要用思想的火把燒穿蒙昧,也要用理性的銀線縫合靈魂的裂縫。
第二天,一早。
吃過帶著雜質(zhì)超標的發(fā)面大餅,咸的能讓人吃一口就能變成夜么虎兒的芥菜疙瘩絲,加上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白開水的冬瓜排骨湯的一頓早飯,李樂鮮有的又回了宿舍,一口氣干掉了五個自家的鹵蛋,竟然找回了名為不忘初心的悸動。
無數(shù)成功學大師告訴我們,人養(yǎng)成一個習慣只要七天。
小李廚子則快得多,只用了三天,就讓社系的這群少爺小姐,習慣了一早三十分鐘的軍姿,并且還覺得,挺有意思。
不是誰都能在直挺挺站在太陽地里,從第一分鐘就開始在你耳邊講解哈貝馬斯的。
“當紀律內(nèi)化成肌肉記憶,理性溝通就被工具理性蠶食了。”
“被軍姿規(guī)訓的身體,既是社會結(jié)構(gòu)鐫刻的銘文,也是抵抗異化的戰(zhàn)場?!?
“哈貝馬斯說的生活世界本應是自然生長的意義之網(wǎng),但當條例、學分考核這些系統(tǒng)邏輯侵入時,交往的理性就會像被烈日蒸發(fā)的露珠?!?
隊列里漾起壓抑的笑紋,又迅速被口令釘回直線。
“oK,時間到?!?
一片例行公事的“哀嚎”中,李樂活動著腳腕膝蓋,剛直起身,杜華茜就走了過來。
“誒誒,看那邊!”
順著手指的方向,李樂瞧見兩個穿著便服的男生,正往一輛面包車里塞著行李。
“嚯,這不是昨天晚上,那個信科的猛將兄么?咋回事兒?”
杜華茜笑了笑,“估計今天下午例行點評的時候,就會宣布了?!?
“開除了?”
“你想什么呢?送回學校去了?!?
“回學校?”
“嗯,我一早聽說的,昨晚上團里開會到很晚,給定的處分,信科和化院里,領(lǐng)頭的,叫的最響的兩個男生,都給送回學校,這次軍訓學分沒了,等著明年補修?!?
“還有么?”
“一邊兒再提溜出倆男生,下午點評時候同胞批評,上臺念檢討?!?
“沒了?”
“昂,沒了?!?
“就這?呵呵呵?!?
“你笑啥?”
“木啥,就這板子打的,一個不痛,一個不癢,既殺不了雞,也儆不了這群猴,等著吧,這事兒,就昨晚上兩邊兒做派,沒完。”
“要是你,你咋辦?”
“我?”李樂把手里的帽檐兒折了折,扣在腦門兒上,覺得遮了大半張臉,才笑道,“化院的,全校通報,最低得是個嚴重警告,然后揪著所有人當著大伙兒的面狠狠操練那么兩天?!?
“信科的呢?”
“信科的?高舉輕放,之后在一些項目上,多給評優(yōu)?!?
“你是說,讓化院的當雞?”
“看著是雞,又不是雞?!?
“你這話說的,云山霧罩的?”
“嘿嘿?!崩顦房裘冀堑暮怪?,“杜師姐,你想想,老郭是哪個院的?如果像他們傳的,最后的結(jié)果早就是定好的,那么該怎樣讓大伙兒對這個結(jié)果不那么抵觸?”
杜華茜忽然腦子里一閃,“你是說.....”
“我說什么不重要,最后的大桃兒給誰也不重要,現(xiàn)在要的是,咱們系的這群少爺,別跟著瞎特么起哄,萬一最后有那么一兩個上頭的,是吧?”
“也是?!倍湃A茜點點頭,“你這人,要不說你是惠老師的獨苗呢,哈哈哈~~~~”
“師姐,咱能哪壺不開提哪壺不?”
“得得得,不提,提個實際的,離軍訓文藝匯演,滿打滿算也就十一、二天,你準備咋辦?”
“仙人自有妙計?!?
“賣什么關(guān)子,走了,你下午來女生這邊幫忙糾正一下動作,別忘了,姑娘們可念著你來呢?!?
“哎,杜師姐,問你個問題?!?
“啥?”
“你說人長得帥,是不是也挺煩惱的?”李樂嘆口氣。
“yue~~~~”
。。。。。。
馬廠胡同,倒座樓那間綠意彌漫的茶室,竹簾被屋里人的大嗓門,撞得顫了顫。
姜小軍盤腿兒在藤椅上,攥著只鉛筆在面前已經(jīng)畫的亂七八糟的紙上繼續(xù)畫著圈。
“我的意,意思是,瘋媽得是戈壁灘里長出的仙人掌,那種刺兒得扎眼的,可腳卻扎在二十年前的雨里?!?
說和,又在紙上寫了個“紅”字,又打了個叉,“樹皮得滲血,但這血不是朱砂的,也不鮮亮的,更不是油膩的,是那種胎盤脫落后風干四,四十年的......什么來著?”
“褐!”曾敏一手拈著茶杯,一手從案桌邊撿起只貓舌筆,在調(diào)色盤里擺弄幾下,在剛剛的紙上一劃。
“啊,對,對!就是這種!” 姜小軍一拍桌子,倒是把一旁正在筆記本上寫著什么的王平嚇了一跳,手中煙頭一顫,煙灰掉在桌上,趕緊抽出張面巾紙,沾了點杯中的茶水,擦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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