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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彬有些疑惑的轉(zhuǎn)身，想從車?yán)锬贸鐾h鏡，一旁蹲在車子陰影里的阿卜杜忽然往地上一趴，耳朵貼向布滿碎石的地面，“有震動，五公里，十六缸柴油引擎，八輛車以上?！?

“是角馬群遷徙吧？”

“不是，是車，角馬群沒這種節(jié)奏。等等.....”

張彬此時注意到，另一輛車旁，跟隨而來的安保，也是一臉凝重的和身邊的人在說著什么，一只手已經(jīng)抓過腳邊AK的槍管，那是他們出發(fā)前從保安隊借來的唯一武器。

熱風(fēng)卷著沙粒鉆進領(lǐng)口，張彬此時的心跳開始逐漸加速。

驟然間，西北方沙丘突然騰起六道煙柱，七八輛改裝皮卡呈扇形展開，焊接在車門上的波浪形鋼板折射著毒辣的陽光。

車斗里的dShK重機槍纏著褪色的綠色布條，槍管散熱孔噴出的藍煙與沙塵混作一團。

“不好，快上車！”

聽到一聲喊，張彬慌忙朝地上一個滑跪，“郭師傅，走，走走！”

“?。俊?

“快走?。　?

伸手，猛的抓住老郭的工作服領(lǐng)子，即便老郭的腦門磕到車底盤，發(fā)出“咚”的一響，也顧得多看，把人拽出來，就開始往后面的車跑。

“嗖~~~”

而此時，西北方發(fā)射來的第一發(fā)RpG的尾焰，像熔化的銅水劃過天際，朝著車隊而來。

“轟?。　钡囊宦?，就在張彬拉著老郭踉蹌著跑到第二輛車前時，RpG的彈頭擊中頭車時爆開的火球?qū)⒛禽v三噸重的陸巡掀成了四十五度角。

橙紅火球裹著黑煙騰起三米高。張彬和老郭被氣浪掀翻在地，砂石灌進衣領(lǐng)的灼痛，卻讓被氣浪聲波弄得暈沉沉的腦袋，清醒了幾分。

“進車底！”早先一步跑過來的阿布杜拽著張彬的皮帶往底盤下拖，驟響的子彈鑿在引擎蓋上的脆響如同冰雹砸鐵皮。

腳邊卻響起慘叫，扭頭一看，老郭的小腿已被撕開，血霧噴在車輪上。

“趴下！”張彬嘶吼著將老郭拖到車底。

只不過，瞬間，第二波子彈傾瀉而下。

子彈穿透車窗，鉆進車門，車?yán)锏淖翁畛湮锵癫蕩О惚帕?。張彬的后背緊貼車門，能清晰感覺到金屬外殼被子彈撞擊產(chǎn)生的震顫。

三十米外三輛皮卡正卷著沙暴包抄而來，車斗里纏著頭巾的男人們手持AK-47的輪廓在蒸騰的熱浪中如同死神揮舞的鐮刀。

趴在車底的張彬從褲兜里掏出衛(wèi)星電話，手在不住的發(fā)抖，頻段里的電流雜音還未響起，一顆子彈擊碎了面前的一塊地面，蹦起的碎石劃過臉頰，帶出了幾道血痕。而這時，張彬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小指以怪異的角度彎曲著。

生物學(xué)的不錯的他明白，這是腎上腺素的作用，掩蓋了疼痛，可身邊老郭低聲的嘶吼，顯然不是依靠那點人體興奮劑就能掩蓋的。

又一輪掃射結(jié)束，傳來的是一片吼聲和車輪碾過沙礫的轟鳴。

“oLNY！”

“什么？”

“oNLF，歐加登解放陣線。”阿卜杜一扯張彬，“往河床沖！”

張彬和阿卜杜，抓著老郭的褲腰，一邊倒著往后爬。

忽的一陣大風(fēng)，揚起沙塵，席卷而來。

“阿卜杜，快！”張彬吼道。

借著遮蔽視線的沙塵，兩人一左一右架著著老郭，在混沌中跌撞向前，子彈在身后犁出焦痕，激起的熱浪灼燒著腳踝。

身后又是一輛車爆炸，爆炸沖擊波掀起的沙礫如同上帝揚起的骨灰，氣浪裹挾著碎裂的玻璃和迸發(fā)的碎石沖過來，把三人撲倒在一塊玄武巖石后。

玻璃扎進大腿的疼痛遠不及耳膜撕裂的轟鳴，張彬有些暈，只覺得天地在倒轉(zhuǎn)，心里卻意外的澄明，想起兩周前齊秀秀寄過來的信里，用鋼筆畫的一張笑臉，說是愿自己和這畫一樣，笑口常開，信紙此刻正在他胸袋里隨著劇烈心跳發(fā)燙。

“張，起來，快起來！”

耳邊響阿卜杜的喊聲，張彬深吸口氣，膝蓋撐地，拉著已經(jīng)昏過去的老郭起身，繼續(xù)跌跌撞撞向前。

干涸的河床巖壁像被巨斧劈開的傷痕，登山靴底在頁巖上打滑，掌心被鋒利的石塊割開也渾然不覺，追兵的皮靴聲在揚塵中忽遠忽近，像是整個盆地都在發(fā)出威脅的低吼。

張彬的鼻腔灌滿血腥與焦糊味。只想著，跑，向前跑。在子彈撞擊地面后盛開的花瓣中，向前。

“砰砰砰?！?

伴著穿透肌肉悶聲和骨頭的脆響，只覺得老郭的身子一沉，隨即一個踉蹌，

身旁傳來肉體墜地的悶響，回頭時瞧見老郭的胳膊像提線木偶般不自然地扭曲，胸前“chINA”字樣在迅速被浸透，染紅。

阿卜杜已經(jīng)趴倒在地，口中不斷噴涌著紅褐色帶著氣泡的液體。

“阿卜杜！阿卜杜！”張彬嘶吼著，爬過去，用力拉扯著阿卜杜的衣襟，阿卜杜嘴里發(fā)出幾聲拉風(fēng)箱一樣的喘息，眼神便再也沒了光澤。

“小張，小張?！?

“老郭！”

“你走，你自己走?！?

“不，要走一起?！?

“我活不了了，可我特么有兒子！你沒有，你媳婦兒在家等你活著回去，走，快走！”

“不.....”

“聽話，你得活著！”

“老郭，老郭??！”

。。。。。。

張彬在漫天黃沙中躍進一道河床邊的深溝。

爛泥的腐臭味兒灌入鼻腔，槍聲在溝外形成綿密的聲網(wǎng)。

他摸出衛(wèi)星電話的手在發(fā)抖，夕陽的光照亮了夾在電話殼后的照片，齊秀秀鬢角的茉莉花在他視網(wǎng)膜上開出血色的重影。

“活下去。”他對著無人接聽的電話呢喃，爆炸的氣流將他掀飛時，照片飄散成無數(shù)的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