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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省人吃早茶，或者叫“嘆”早茶，已經(jīng)成了一種文化符號。

李樂還記得早幾年汪增奇老爺子還在的時候，和自己聊起過自己老家的揚泰和粵省兩種早茶之間的講究差異。

粵省早茶的重點不在茶，而在豐富多樣的小食，四個字，食在羊城。而茶只是充當(dāng)配角，而且因為地域天氣的關(guān)系，像烏龍、普洱、鐵觀音之類的紅茶飲的比較多。

揚泰早茶里的茶，與點心小吃的地位相當(dāng)，多以綠茶為主，也更多講究，比如窨制的魁龍珠，就是用浙省的龍井，皖省的魁針和本地的珠蘭花三種茶葉按比例摻雜后制作，揚子江水沖泡，謂之“一壺水煮三省茶”，飲茶如宴。

菜品里，主打的是諸如蟹肉、蟹黃，三丁、鮮肉筍、干菜不同種類的包子，糯米燒麥和澆頭面。再配上肴肉，燙煮干絲這些小菜。沒有粵式早茶里，那么多的葷菜和海鮮，講究的是一個清淡素雅。

粵式早茶里吃食，則是花樣繁多。細(xì)說起來，因為通達(dá)四海的地理位置，多年發(fā)展，匯通了珠三角、閩南、桂、南島甚至是西式點心的特色美食?？谖敦S富，強(qiáng)調(diào)鮮美、濃郁食材本味，輔以一些香甜、咸、微辣等口感。

起源也有差異，一個是富甲天下的鹽商和官員、文人的閑情逸致，吃蝦籽餛飩、蟹黃湯包，聽瘦馬評彈。

一個是羊城開埠之后，起于底層勞工的“一盅兩件”，“粵人有于雜物肆中兼售茶者，不設(shè)座，過客立而飲之”里講到的茶費二厘的“二厘館”。

“二厘館”里的碼頭工人、小商販們，一壺茶、一碟粉、一份糕點，既能歇腳飽肚，又能閑聊社交，給粵式早茶加入了“嘆”文化的底色。

隨著“二厘館”這種模式的走紅，商人們也開始覺得這樣的場所比酒樓飯店更隨意放松，適合談一些是非曲直，交流商業(yè)信息，聊一些生意經(jīng)，而茶水也遠(yuǎn)比酒更令人清醒，有錢人加入進(jìn)來之后，粵式早茶的形式和吃食更加精細(xì)、高檔、推陳出新。

而到了二三十年代，兩種早茶在滬海產(chǎn)生了交流碰撞，粵式早茶，更是把揚泰早茶里的排場性學(xué)到了手。

瞧瞧這個叫美心的早茶餐廳，金碧輝煌，臨海而食。來往的男女老幼，即便衣著普通，也顯得文質(zhì)彬彬。

李樂估摸著，這里的價格肯定不便宜。

等靠近14臺，就有旁邊一桌兩個中年人起身，沖梁燦微笑打著招呼。

“阿燦來啦？帶朋友？”

“邊哥，勝叔。是我同學(xué)，剛從非洲來，一起來嘆早茶?！?

“好，坐，坐?！眱扇死_椅子，招呼著，“哇，好高嘅后生仔?！?

李樂只好微笑點頭。

“阿公！”梁燦湊到正低頭看報的老頭身邊，叫了聲。

“啊，阿燦啊，難得起那么早哇？”

“這不是想食嘅新鮮。”

“你們年輕人，還是早睡早起的身體才能好，以后到我這個年紀(jì)就知道了。”

“那也得起得來啊，誰讓好玩的都在晚上？”

“理由多?！崩项^放下報紙，看到桌對面的李樂和韓智，笑道，“阿燦的朋友？”

“我和梁燦一個寢室的，這位，算是朋友吧?！?

“阿公，這是李樂，那個叫韓智，剛從非洲回來。”梁燦一邊補(bǔ)充道。

“非洲，走的真遠(yuǎn)啊。我姓葛?！?

“葛爺爺?！?

“葛老爺子?！?

“好，好。來，你們看著什么想吃的，隨便點?！崩项^把一張菜單遞過來，韓智起身，雙手接了。

“噫？玩過槍？”

“嘿，您老眼睛真厲害，對，在非洲么，不防著人也得防著野獸。哎，老爺子，您以前也玩過？”韓智“自來熟”的技能又開始啟動，李樂抬手摳摳腦門。

“沒怎么碰過，只是見的多了而已。韓先生在非洲也是做買賣？”

“當(dāng)不得先生，您叫我小韓就行。小本生意，不值一提，呵呵?！?

“非洲可亂，能在那邊做生意，很勇啊。”

“混口飯吃，怎么著都得找條路不是？”

“年輕人，有志氣?！?

“哪有啊，還是您瞧著，老當(dāng)益壯?！?

老頭聽了，哈哈直樂，隨手拎起茶壺，給幾個人的杯子里添上茶水，“嘗嘗，自己帶來的正山小種?！?

“喲喲喲，哪敢當(dāng)，哪敢當(dāng)?！表n智兩手舉著杯子，湊到壺口。

李樂則是等著茶水七分滿，這才右手五指并攏成拳，拳心向下，敲了桌面三下，隨后沖老頭頷首。

“噫，小朋友懂？”

“家里大人教過。”

“哪里人？”

“祖籍麟州，生長在長安?！?

“怪不得是這身形，好好，文武雙全?！?

李樂只是笑笑，便不再言語。和韓智不一樣，李樂知道這人是誰，有些話，還是少說為妙。

點餐遞單子，很快，除了四大天王的蝦餃、叉燒包、干蒸燒麥、蛋撻，金錢肚，鳳爪，流沙包，豆豉排骨馬蹄糕這些經(jīng)典的吃食，擺了滿滿一桌。

“哇，到底是年輕，胃口就是好。”葛老頭看到十幾個蒸籠盤子，豎起大拇指，“噫，沒點脆皮鴿啊，阿勝，去給湯經(jīng)理說一聲，來三例脆皮乳鴿?！?

“是，葛叔?！?

看到一旁的中年人去了里面，葛老頭笑道，“來食早茶，就要嘗嘗各家不同的特色。這家的脆皮乳鴿是招牌來的?！?

“是么，那是得嘗嘗。”李樂點點頭。

看到那個叫阿勝的領(lǐng)著一個服務(wù)員，端著三盤脆皮乳鴿過來，葛老頭疊起報紙，起身，拍了拍梁燦的肩膀，“行了，你們吃吧，我走了，今天約了人一會去打高爾夫。哎，看你們吃，我也饞，可醫(yī)生說不能多食，可惜了?！?

看到老頭起身，三個人又都站起來。

“阿公，您慢走。”“老爺子，慢走?！?

“好，好！”

等到老頭和兩個跟班走人，梁燦瞧了眼正對著馬蹄糕下嘴的李樂。

“嗨，阿公人挺好的。”梁燦夾了塊紅米腸蘸了花生醬放到李樂碗里，“老爺子以前就是個二世祖，整天吃喝玩樂那種。后來老龍頭走了之后，他是被下面的人硬推上來的。其實，社團(tuán)里他根本不管事?！?

“那不就是個吉祥物？”

“其實更像是和事佬或者召集人。底下人有矛盾，他出面給說和。生意上有問題，他出面組織開會，想想怎么辦。以前一些老人家里又和紅白事兒，他領(lǐng)頭組織操辦。還有就是對官面上，他負(fù)責(zé)溝通，傳達(dá)指示和做思想工作?！?

“好家伙，居委會主任？”

“嘿嘿，差不多。不過，要是到了我姑父這，估摸著等學(xué)校退休了，直接回陸豐，誰愛干誰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