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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官員一路查訪，尋到熊御史投宿客棧，喚作汪家老店。據(jù)店中掌柜店伙所言，熊御史確是留宿汪家老店，共住了兩夜，來時三人，去時也是三人。住這兩夜，并未有異常之事，只第二夜有一官人乘大轎來訪。來客在客棧門口并未下轎，卻是直抬入院內(nèi)熊御史居所，直到來客離去之時才知是陜州府太守段圭。段太守離去之時，熊御史直送至大門外，二人言笑如常。第二日一早未到五更天，熊御史與兩個隨從便離店而去，三人同去，也未見異常?！?

“刑部官員詢問陜州南門值守官兵，確是見熊御史模樣三人早早等在城內(nèi)，見城門打開，便即騎馬出城，也無異樣。刑部官員又查訪至陜州段太守處，段太守言，當(dāng)日熊御史曾拜會段太守，卻只問些陜州風(fēng)土民情，錢糧收支等事，并未言及其他。段太守只道熊御史連日趕路，身上沒了盤纏，來打秋風(fēng)，卻因事出倉促，未做準(zhǔn)備，不及相送，遂于當(dāng)晚備好五十貫錢，送至客棧。哪知熊御史卻堅持不受，段太守只得罷休，卻也敬服熊御史為人，二人甚是相投。離去之時，熊御史直送至大門外，執(zhí)手而別。就此再未聞熊御史音信?！?

“段太守貼身之人乃是陜州府經(jīng)歷文修，當(dāng)日整日陪在段太守身邊，也隨段太守一同拜望熊御史。文經(jīng)歷所言與段太守一般無二。刑部官員亦曾詢問段太守的四個轎夫，也與段太守之言無差。”

蔣廷頓了一頓道：“然自此之后，便再查不到熊御史一絲蹤跡，熊御史一行三人出了陜州城，便再無人見過。刑部查到此處，便再查不下去，只得回都復(fù)命。其后刑部又兩次差人去查，卻與前次所查一般，至陜州便再無音訊，陜州城內(nèi)又無可疑之處，熊御史也確是出了陜州城。到了今年五月，刑部查無可查，只得將此案上復(fù)政事堂，卷宗由政事堂封存。此案就此掛了起來?！?

袁端點了點頭，宋質(zhì)道：“此案只刑部在查，大理寺未曾過問？”

崔言道：“熊御史生死未明，也未找到兇犯，刑部便未移送大理寺。這位...”他指指身邊的嚴(yán)榷道：“便是大理寺嚴(yán)宏邈寺丞，我請他與蔣郎中一同助我查辦此案。”

嚴(yán)榷道：“稟相公，大理寺確是未曾過問此案?！?

宋質(zhì)道：“默之，這案子朝野矚目，現(xiàn)下圣上也已知曉，若是查不出究竟，難以向我鄭國臣民交代，朝廷便也顏面無存，你可有把握一年之內(nèi)查明？”

袁端道：“宋相公說的不錯，更兼熊逸德乃是朝廷命官，一位朝廷官員無緣無故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實是我大鄭前所未聞之事，此案若不查明，非但朝廷顏面無存，也寒了眾官員之心。默之，我知你辛苦，但這等重案也只得你牽頭去辦了，旁的人，我與宋相公都不放心，你多受些煩累，為我大鄭官員去一去心頭憂疑?！?

崔言道：“二位相公放心，崔言敢不盡心竭力？一年之內(nèi)，崔言定將此案查清，上復(fù)圣上與二位相公，下復(fù)大鄭百姓?！?

袁端道：“好，默之，你查辦此案，朝中官員你要用哪個，只管用去便是，你要查哪處，只管查去便是，你要使多少銀錢，只管使去便是，皆不必稟知我與宋相公。若有人膽敢妨礙你查案，該如何處置你便自行處置，若你不能處置，便稟明我二人，我二人自會為你掃除這些干礙。嗯，就是如此，可還夠么？”

崔言道：“多謝二位相公，若如此崔言還不能查明此案，自會向二位相公請罪。”

袁端道：“好，現(xiàn)下你心中可有頭緒，要從何處查起？”

崔言道：“稟相公，熊吉氏狀紙中所告之人乃是熊御史兩個隨從，包乙與李大郎。李大郎隨熊御史日短，熊吉氏不知其人如何，但包乙，熊御史書信中卻曾提及。包乙隨熊御史一年有余，平日里有些貪小，然熊御史清貧，包乙撈不到好處，不免有些怨言，做事也不肯盡心，熊御史卻也無錢再尋隨從，也只得暫且留用了。御史臺幾個同僚也說，熊御史平日里對這隨從也是頗有微詞。那李大郎是熊御史出都公干之前友人所薦，與熊御史素?zé)o淵源，只怕也難和睦。以此看，這二人最是可疑。況且，三人同時失蹤，又無半分蹤跡可查，實在匪夷所思，以崔言之見，只怕便是這二人將熊御史謀害了，而后逃之夭夭。”

宋質(zhì)道：“小人自是貪財之輩，依默之看，這二人是謀財害命了？”

崔言道：“這又是一處疑點。熊御史為官清廉，家無余財，出都之后也盡是投宿驛站，唯有一次未投宿驛站，便是在這陜州甘山驛。熊御史所經(jīng)之處，多有官員相送程儀，此是地方官員慣例，然熊御史皆是拒而不受。甘山驛丞言曾送兩貫錢與熊御史為川資，熊御史未受，陜州段太守也曾送程儀，熊御史仍舊未受。然熊御史投宿之處，卻是那汪家老店之中，房價最是低廉的一座小院。以此看，熊御史身上，只怕并沒有許多錢財，兩個隨從又怎會謀財害命？”

袁端道：“默之言之有理，無財又怎會謀財？若說是意外失足，也絕無三人同時失足之理。如此，默之卻要從何處著手去查？”

崔言一字一字道：“熊御史一路無事，偏偏出了陜州便出了事，陜州太守斷然難脫干系。崔言便要從這陜州查起。”

宋質(zhì)道：“陜州太守段圭，這人似是景曜元年出任陜州太守的，來都陛見之時，圣上命我見了他，只是天長日久，有些記不得了?！?

崔言道：“這位段太守我以往也見過，今年三月又曾見過一次。年初他被吏部薦為利州郡轉(zhuǎn)運使，回都之時我見了他。這段太守為人干練，又極為謙和的，吏部數(shù)年皆報為‘卓異’，升官也是遲早的事。只是如今出任利州，路途遙遠(yuǎn)，查起來便頗為不易了。再一個便是陜縣縣令謝蘊(yùn)。這位謝縣令還在陜縣留任，那自是要盤查一番了。還有文修文經(jīng)歷，現(xiàn)已隨段太守到利州任漕糧轉(zhuǎn)運監(jiān)，也是要查問的。然這幾位皆是朝廷命官，也要存些體面的，此事也未必便與他們相關(guān)?！?

忽的轉(zhuǎn)頭對蔡聳道：“重樓，這位段太守你似也曾見過，你以為此人如何？”

蔡聳一愣，似是未想到崔言問及，繼而笑道：“這人我也見過，卻也記不大清了。今年他回都我未見過他，上一次見還是數(shù)年前我出都巡查關(guān)中鹽鐵之時，我回程路過陜州，他聞信來拜我，也不過粗略一會而已。至于其人如何，我卻著實已無印象，然段圭官聲甚佳，有能員之名，近些年升遷頗快，足見其做事用心。似乎不至如此喪心病狂，竟膽敢謀害朝廷命官。”

崔言道：“我只說此事或與他相干，卻未說他謀害朝廷命官。這罪名極大，我怎敢如此指摘大臣？相公，此案我便要從此處著手，著人分兩路去往利州、陜州查訪，尤其是陜州，便是將陜州城翻過來，也要查出熊御史蹤跡。再命人將包乙、李大郎畫影圖形，布告天下，務(wù)要將這二人搜尋出來。如此可否，請二位相公明示?！?

宋質(zhì)道：“這樣也好，你查去便是，若有進(jìn)展，務(wù)要即刻向袁相公與我稟報?！?

袁端道：“好，就是這樣。只是都中一時還離不得你，便只有勞動敬齋與宏邈先去探查了。若有急事，六百里急遞到都中，也耽擱不得許多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