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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綸道：“那便好，現(xiàn)下你置身事外即可。璧城，你位卑言輕，無論入哪一方都撈不到大好處去，若是事敗，便連身家性命也不能保了，不若一步一步做去，終有功成名就之日。你是進(jìn)士出身，又有戰(zhàn)功在身，我朝再無人似你這般文武全才，將來功業(yè)必然不可限量，或有出將入相之日也未可知。”

秦玉心下感傷，知陸綸是真心為他著想。他自幼父母雙亡，便將陸綸視為父親一般，是以便不愿這事牽連到陸綸，眼中柔光一閃，卻又笑道：“老師看弟子自然諸般都好，便如百年一遇一般。為不損老師識人之明，弟子只有勉力為之了?！?

陸綸笑道：“你這頑劣之徒，要你踏實做事，倒似全為了我。便是你名登凌煙閣，為師只怕也早已入土了?！?

說笑一陣，陸綸又嘆道：“朝綱不振，黨爭又起。若只是黨爭也還罷了，只怕爭之不得，便要兵諫，甚或逼宮。那時我大鄭便要大亂了。想當(dāng)年我大鄭本是天下第一大國，如今國力漸衰，非但無力擴(kuò)張，北燕、南楚、西蜀、北代反不時侵我國土。四處用兵，本已左右支絀，捉襟見肘，若朝中再亂，只怕便要亡國了?！闭f罷飲了一杯酒，又接道：“你等軍馬昨日還都，今日坊間便有傳言，說此次北疆之戰(zhàn)，我大鄭軍馬共折損七、八萬之多，邊疆十幾處府縣遭燕人擄掠，百姓流離失所者二、三十萬人之眾，而邊將卻諱敗邀功。朝廷雖明知就里，然為粉飾太平，安天下臣民之心，只得暗承其是，反以勝績論。這等傳言若傳了開來，我鄭國豈有不亂之理？”

秦玉心中震驚，但臉上也只一閃而過，強(qiáng)壓語氣道：“坊間竟有這等傳言？”

陸綸道：“不錯，這事街巷之間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只怕用不幾日便全國盡知。到那時，朝廷若不撥亂反正，正本清源，便當(dāng)真要天下大亂了?！?

秦玉心中如遭雷擊，一個念頭在心間一閃而過，臉上卻不得不保持鎮(zhèn)靜，強(qiáng)笑道：“老師，這事我最是清楚。此次征戰(zhàn)，我軍馬折損三、四萬人，燕人折損也大抵在此數(shù)，因此說難分勝負(fù)。只因我奪回了安肅，說是勝仗也不為過。至于遭劫掠之府縣也只四、五處，百姓流亡人數(shù)我雖不知，但絕無二、三十萬人之多。這等傳言本不值一駁，老師但請安心?！?

陸綸嘆了一口氣道：“傳言是否屬實已無足輕重，空穴來風(fēng)，豈為無因，散布這謠言者是何居心，才是該細(xì)細(xì)思量的?！?

秦玉道：“老師說的極是，然老師也不必太過勞心，自有該為此事費(fèi)心勞神之人，卻不是你我?guī)熗?。老師若?dān)心朝中有變，不若告假幾日，在家中靜養(yǎng)，待過了這幾日，必然無風(fēng)無浪，平安順?biāo)炝恕！?

陸綸笑道：“你也不必寬慰我，我也不必告假。他兩派斗得你死我活，又能拿我怎樣？我只不參與其中也便罷了?！闭f罷拾箸夾起一片藕片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起來。

秦玉心中焦急，只想速速離去。看看天色，大約酉正時分，天還未黑透，此時離去定會惹陸綸疑心，只得安下心來，與陸綸舉杯同飲，又道：“老師，這幾日只怕都中不得太平，我想調(diào)些兵丁來守護(hù)老師宅院，但城中金吾衛(wèi)與梁州府盤查甚嚴(yán)，只怕有些不便，于老師的名聲也不大好。老師何不調(diào)戶部庫兵來護(hù)住宅子，也不過數(shù)日而已?！?

陸綸道：“不需你為我擔(dān)心。調(diào)庫兵也不是大事，只是若當(dāng)真有人犯我宅邸，便有這數(shù)十庫兵，又有何用？若無人來犯，我徒自調(diào)兵，反惹人耳目，這又何苦。”

秦玉聽陸綸說得有理，便也不再爭論，只與陸綸舉杯暢飲，聊些朝中秘辛，軍中趣事。

看看過了半個時辰，時近戌時，因到戌正時分梁都城便要宵禁，秦玉便起身告辭。陸綸也不留他，因見天色已晚，又得知秦玉是步行而來，便命家人備了一匹馬給秦玉騎去。秦玉也不推辭，便辭了陸綸，步出陸府，上馬向東城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