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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小時候那樣拉著他的手腕往前一直跑。

而人偶也任由我這樣握著他的手腕帶著他一直跑。

澄澈的晨空投下暖光，遼闊雪地上映出我和人偶不停奔跑的影子。

低頭看腳下，白茫茫一片，我們在雪地上踩出來的腳印不斷向后延伸著。

靴子的聲音和木屐的聲音，兩種鞋子在雪地上奔跑的聲音完全不同，一個有些厚重，一個卻很輕盈。

聽著耳畔的風(fēng)，呼出嘴邊的白氣，水汽撞在臉上。

頭發(fā)被跑亂，大衣在這時候都顯得過于厚重。

可我卻從未有過的、感到自己是如此的自由。

我就像一只可以自由飛翔的小鳥，只要我想我就可以盡情奔跑。

可以不用去想任何事情。

不用在意任何事情。

我只需要不停地奔跑。

感受著這一刻的開心。

我不斷奔跑，直到在雪山路口處停下。

我松開人偶的手腕，轉(zhuǎn)過身雙手握拳，大聲對人偶說道：

“我想爬雪山！”

“這地方你這幾天還沒來夠？”人偶皺了皺眉。

“我想爬雪山！”我再次強(qiáng)調(diào)。

“……”

見我這樣，他略微有些驚訝，但卻隨著我的腳步一步一步開始往前。

我和他，一步一步向前走。

“我還從沒爬過雪山。”我抬頭看向遠(yuǎn)處，輕聲說道。

山巔上空，那里還淡淡殘留著正午的暖陽。整座雪山都靜悄悄地沉浸在曬太陽的氛圍之中。

執(zhí)行任務(wù)時的我，根本沒有機(jī)會去感受白雪腳踏實地踩在腳下的感覺。

綿密又厚實的聲音。

嘎吱嘎吱、咔嚓咔嚓。

將蓬松的積雪踩出腳印后總會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冰沙鋪在地上很是潔白勻整，可匯在一起又會絨絨的掛在樹上。偶爾有風(fēng)吹來刮過樹枝，那些松軟的雪就簌簌落在地上。

曾經(jīng)不停在深林里奔走的我，踩在腳下的積雪只會讓我的雙腳變得冰冷。積雪若是在滲進(jìn)褲腿和鞋子的縫隙里，只會融成刺骨的水化在鞋墊上黏住我的腳底，很冷很難受。

現(xiàn)在的我哪怕有積雪不小心抖進(jìn)靴子里，我卻覺得冰冰涼涼的，像在吃白色的綿砂糖。

曬著冬日的太陽，心也好似跟著積雪一同慢慢融化，變得平和。

我呼出一口白氣，收回視線，笑著對人偶說道：

“好不容易來一次這里，感覺不爬一次雪山有些可惜。”

人偶隨意地聳了聳肩，他無所謂，看我定奪。

我思索著問道：

“那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嗎？要去冰湖那邊嗎？反正都沒事做。”

“不過我不太會釣魚，我只能在一旁看著你們釣魚。”

“我看起來像是沒事做嗎？”人偶睨了我一眼“誰拉著我過來的?！?

說的好聽！明明和我一樣！

我眼睛向上抬，長長“哦”了一聲：

“看來你是真的想吃熊肉……那好辦，我們現(xiàn)在就回去，肯定還有剩?！?

人偶的臉?biāo)查g垮掉，想揍我。

我連忙向一側(cè)躲。

幾番過后，他把刀鞘收回，嗤了一聲，把我甩的老遠(yuǎn)。

我笑著追了上去，繼續(xù)和他一同前行。

前行許久，我們走到設(shè)有信標(biāo)和火源點(diǎn)的路，那是前天勘察隊放置的。

我抬頭向前方眺望，接下來的路積雪會更厚。

下午的太陽稍許偏了些，這樣一來，眼前的雪山?jīng)]了明黃色的光籠著，仿佛又變得透明而冰涼。但山巒的頂端仍是耀眼的，和天光的顏色相連。

一邊走一邊欣賞山景，心情不由得變得放松，不知不覺間腳步也變得緩慢。

這讓我有了些分享的欲望，既然提起釣魚，那我還是有話想說的。

于是我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山路，面對人偶和他說道：

“我跟你說哦！釣魚這個東西…雖然尼古拉他們都說還蠻簡單的。

說什么一包煙、一壺茶，一根魚竿待一天……坐那兒等就行?！?

“可我一直覺得釣魚根本就不是拼耐心，這個東西好玄虛根本摸不透！”

“我之前試過幾次，不知道是位置選的問題還是天氣……總之，我一條魚都沒有釣上來！還不如直接捕魚來的快！”

“剛開始捕魚我都是跑下湖直接抓的，但后來我學(xué)會了叉魚……”

“這里的捕魚和稻妻那邊不大一樣，這邊天太冷所以湖里老是結(jié)冰，得先用鑿冰的道具……”

我手臂上下張開，比劃著冰镩的樣式：

“就是這樣一個前端尖尖、三棱狀的工具……

先把冰面鑿開一個眼洞，然后等一會兒，等看到冰下面有動靜…魚要呼吸氧氣的時候，就可以拿魚叉叉魚了！”

“有時候晚上一個人在深林太餓了，我就點(diǎn)火把照著冰面，這樣做也有魚尋著光游到冰眼這邊來的，然后我就……”

我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當(dāng)時在深林里怎么弄東西吃的往事。

說到一半，才意識到一直都是我在說話。

而在這個過程中，人偶一直都很安靜，舒展著眉頭傾聽我說話。

我有些錯愕，眨了眨眼問道：

“你……就這樣聽我一直說?。俊?

“不然呢？”他雙手交叉抱臂，哼笑道“沒想到…某個人話還挺多?！?

黃昏早已悄悄降臨，夕暉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山，山巔頂峰的積雪上也被抹上一片霞光。

他看著我，紫靛色的眸也帶有著余暉般的柔和。

我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撓了撓臉，想了想，試著提問：

“那你，有在稻妻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嗎？真的有妖鬼嗎？天狗和妖狐這種我知道……我說的是書里那種的！”

“有?！?

“??？！這是真的??！”我驚呆了“可那時候我在稻妻……”

“碰不到很正常，一般都在鎮(zhèn)守之森?！?

“我想知道！”我有些興奮和激動，這來源于我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心“他們都是些什么樣的妖怪？”

“都是些聒噪的家伙。有的…呵，心眼多的很?！?

“真的有河童嗎？座敷童子呢？雪女和豆子婆婆呢？你有見過哪些？”

他想了一會兒，挑了幾個我知道名字的妖怪跟我說。

我聽的津津有味。若是聽到好奇的事，就繼續(xù)向人偶提問。

他也沒覺得不耐，聽我問，他就繼續(xù)答。在說的期間，人偶一直眺望遠(yuǎn)方，聲音淡淡的、卻又很平和。

透過他的眼眸，我看到雪山上空，投下了一束淡淡的晚霞。

晚霞加深了山巒皺襞不同層次的影子。

他的話語也如慢慢升起的月亮，從群山的褶皺中顯現(xiàn)，漸漸發(fā)出光亮。

等他再次語畢，聽完的我發(fā)出感嘆：

“好厲害??！”

“哈？你確定？”他瞪大雙眼，難以置信。

“我是說你！當(dāng)然，妖怪和人們也很有趣！”

我理所當(dāng)然的回答道：

“這么多年，你去過那么多地方經(jīng)歷了這么多有趣的事、遇到了這么多的人。”

“走了這么多路的你，當(dāng)然很厲害啊！”

漂泊的生活，遇到無數(shù)人和事，卻依舊記得這些點(diǎn)點(diǎn)滴滴。

見證和記錄，都在他的眼睛里，從來沒有被遺忘過。

可能這也是，他的一部分吧。

人偶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說，垂下眼眸，默不作聲。

隨即他又出言嘲諷：

“有沒有意義得我說了算才對吧？ ”

“聽到現(xiàn)在，總得評價一下吧?！蔽倚Σ[瞇地看著他。

“隨你。”他閉上眼睛，理了下帽檐。

我彎起眼將雙手背于身后，繼續(xù)和他閑聊。

邊走邊聊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距離山頂只剩一截路。

“啊，快到了?！?

我看著前方的山路，先行一步踏了上去。

踩著碎石和頗為陡峭的斜坡，跨到山頂?shù)钠脚_邊緣后。山頂上起的風(fēng)更盛，卷起地上的碎雪將我的大衣吹得獵獵作響。

我和人偶終于登上山頂。

濃厚的云霧撲面，我哈出一口白氣，站到一塊大石頭上向山腳下望。

山下，或許是夜晚白雪的緣故，所有事物都仿佛擠成一團(tuán)。深重的夜色暈染周圍的景色，反而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看著山腳下的景象，我喃喃道：

“好像…爬上來，也沒有感覺很有意義很有成就感的樣子嘛……”

“看書上說，爬山不能半途而廢，因為登上山頂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

我本以為，登上雪山的山頂后再看到廣闊的景色，會像書中描述的那樣，覺得心胸開闊，很有感覺很有意義。

可現(xiàn)在的我卻沒有這種感受，我只是覺得心情很平靜而已，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感想了。

人偶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那是因為你爬多了。又不是做什么事都需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