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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

一直到身旁響起郁嬤嬤的喊聲，原本正出神的沈老夫人才像是終于回過神一般循聲回頭。

“該用晚膳了，要不要吩咐擺膳？”

聽聞此言，沈老夫人才往佛堂外的窗外看去，原來不知道什么竟已入了夜。雖然還沒有完全黑下來，但是院子里曲徑通透，由遠(yuǎn)及近的，已經(jīng)有人開始一路點(diǎn)燈。

“擺膳吧?！?

沈老夫人點(diǎn)頭，然后順勢回頭看向佛堂里，因?yàn)樗某雎暥惑@動已經(jīng)站起來的沈慕蕓。

沈慕蕓已經(jīng)利落地收拾了繡品上凌亂的線，小佛堂里還沒有點(diǎn)燈，她做繡品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她做喜歡的東西又會下意識地容易沉浸，時間長了，她的眼睛就會很難受。

眼下佛堂光線不足，她又維持一個動作的時間長了，眼睛自然就酸了，她下意識地要用手去揉，卻正好被轉(zhuǎn)過身來的沈老夫人看見。

沈老夫人阻止她：“累了吧？這個時候眼睛酸可千萬不能用手去揉的?！?

沈慕蕓聞言頓時放下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沈老夫人，想了想，還是先屈膝給她行了一個禮：“老夫人，您回來了?！?

之前聽說沈老夫人出門去祈福，她還想著在這么靜下心來能坐得住。就在這邊坐著刺一會兒繡品，然后再趕在沈老夫人回來之前回去。倒也并不是為了刻意躲避沈老夫人，而是她天生性子里就并不怎么擅長交際應(yīng)酬。

若是出門在外，那是沒有辦法。沈府雖然只是她名義上的外家，但那個屋子，到底也是她生活了好幾年的地方，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她總是稍微放松一些的。

沈老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她起身，然后就順勢走了進(jìn)來。

沈老夫人站在小佛堂的桌案前，正湊近了在看她之前的字。她低頭，還看得很是專心的樣子，時不時地伸出手指點(diǎn)在那宣紙上。

“你的字，寫的倒是挺漂亮?！?

這一句，沈老夫人夸得真心實(shí)意，再回頭看向她的眼睛里，就帶上了些許明顯的笑意。

但是恰好在這一瞬抬起頭，對上沈老夫人的目光的沈慕蕓，卻莫名覺得，沈老夫人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那笑意，分明是沒有達(dá)眼底的。

是出了什么事情嗎？

沈慕蕓心下泛起疑竇，面上卻絲毫不顯。她微微低了頭，一副像是被沈老夫人說得不好意思了的模樣。沈老夫人也并不在意，她的視線又重新回到了宣紙上的那些字跡上。

又過了半晌，她拿起其中最上面的一張宣紙。轉(zhuǎn)過身，指著其中的一個字沖她道：“你的字很好看，有種清麗的娟秀。但是你看這個字，這一撇跟這一捺的力度就收放并不是很好。”

說著話，沈老夫人竟已經(jīng)拿著紙張走到她面前，一副真的要給她點(diǎn)評字跡的模樣。沈慕蕓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已經(jīng)走到她身旁的沈老夫人，她居然在沈老夫人臉上看到了興致勃勃的意味？

沈慕蕓一瞬間有點(diǎn)詫異。

她一直以為沈老夫人是個過分端正嚴(yán)肅，又氣場強(qiáng)大的老太太。不管是在那段記憶之中，還是蘇醒過來之后見到她，一直到剛才為止，對于沈老夫人，她心里都是這樣的印象。

但現(xiàn)在，看著沈老夫人因?yàn)橥蝗黄鹆伺d致，那雙甚至都已經(jīng)在微微閃著光的眼睛，沈慕蕓突然就有些想笑。但是現(xiàn)在就這么笑出來必然是有些不太禮貌的，但順勢站起身時，沈慕蕓還是微微抿了抿唇。

臉上雖然沒笑出來，但是笑意卻一瞬間從她的眼角眉梢透露了出來。

眼下兩人這么近的距離，自然是躲不過沈老夫人的眼睛的。初時，沈老夫人甚至是有些驚訝的，大約是人年紀(jì)真的老了吧，她現(xiàn)在真的是格外喜歡那種嫩生生的小姑娘，尤其是眼前的沈慕蕓，她只是站在這里看著，就能感受到沈慕蕓那種從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來的溫婉乖順。

突然就心情很好。

原本只是一時興起的指點(diǎn)，現(xiàn)在卻突然起了點(diǎn)真心實(shí)意地教導(dǎo)之意。

沈老夫人將宣紙鋪平在兩人面前，順手從另一邊拿起之前沈慕蕓練字時擱置在另一邊的毛筆。沈慕蕓見狀，忙不迭地拿起墨盤里已經(jīng)略干的墨塊替沈老夫人磨起了墨。

沈老夫人趁著她磨墨的間隙瞥了她一眼，那雙精明銳利的眼神里就涌出了一絲不容錯失的滿意。哪怕是從前養(yǎng)在她身邊的那兩個閨女，也沒有眼前的這個小姑娘乖順。

之前只是看到了她的字，所以一時起意提出來繡了佛經(jīng)供給菩薩。但沈老夫人原本并沒有想著她真的能夠花時間精力去繡好這一副佛經(jīng)的想法。在她的印象里，像沈慕蕓這個年紀(jì)的小姑娘，即使字是寫的漂亮點(diǎn)，的確是有那么一點(diǎn)的天賦愛好。

但是那些都不是長久的東西，抄寫佛經(jīng)尚且就是一個費(fèi)時費(fèi)力的事情，更何況是要把佛經(jīng)上的字一針一線的繡出來呢？

原本也是沒指望小姑娘能堅持的事情，不過沈老夫人也不著急，左右還有那么久的時間，實(shí)在不行，她身邊的那兩個丫鬟，玉碟玉顏，都是刺繡的好手。雖然字可能沒有沈慕蕓繡的那么多好看的花樣，但是這種事情，最重要的是講究一個心誠。

卻沒料到，四房的這個小姑娘，居然是個靜得下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