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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中平原數(shù)百里，原本是陜西產(chǎn)糧最多的地方。

但今年，整個關中平原種出來的糧食收成，不及以往的十分之一。

不是百姓不努力，實在是陜西從三月以后，就沒有下過一滴雨，土地豁開的口子比嬰兒的手臂還要粗，一開始還有百姓不斷去河道挑水，想要挽救這些糧食。

但很快他們就發(fā)現(xiàn)，都是徒勞，人的力量，又如何能與天斗？他們帶回來的水，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

根本等不到秋收，那些麥子還沒有結(jié)出麥穗，就已經(jīng)因為無法汲取水分，變得枯黃。

所以根本不用等到秋收，絕望就已經(jīng)在整個關中平原上蔓延，甚至不只是關中平原，四面八方，都是如此！

誰都知道今年必定是個災年，從未有過的災年！陜西必定會經(jīng)歷一次前所未有的大難。

當然，如果陜西只是經(jīng)歷一年這樣的場景，掠至明年春自定這樣的情況，或許有可能真的會出現(xiàn)，唯一付出的代價，就是六百萬百姓，可能會死一半以上。

但事實上，陜西的旱災，不只是崇禎元年，而是持續(xù)了數(shù)年之久。

從確定地里面的糧食無救之后，有些腦子活泛的，就已經(jīng)開始為即將到來的災荒做準備。

偷盜、搶劫這樣的事情，發(fā)生的頻率越來越高，一日比一日高！

女人小孩已經(jīng)不敢出門，他們躲藏在家中，擔憂著有一日，會有人沖入家中，將他們給擄走。

陜西已經(jīng)有亂世之相，人心下沉。

強者為了活下去，收斂了自己的良知，亮出了獠牙；而弱者為了活下去，也收斂了自己的良知，開始為自己披上一層薄薄的盔甲。

李自成可以冷眼旁觀這一切，因為他已經(jīng)是驛站的一員。

朝廷很窮，沒發(fā)錢，但祿米是有的，所以他可以活下去，更何況他如今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更是不擔憂。

但很快他得知，同村的張大爺，小時候?qū)λ幸伙堉鞯膹埓鬆?，餓死了。

張大爺很老了，四十多歲，已經(jīng)佝僂，兒子早就死在了和韃子的戰(zhàn)斗中，孤身一人。

他試圖和鄉(xiāng)紳借糧，但鄉(xiāng)紳直接將他拒之門外。

所以他餓死了，李自成找了張草席包裹著張大爺，找了一處荒地挖了個坑埋了。

過了幾日，李自成又得到消息，張大爺?shù)氖w消失了。

李自成無奈嘆息，他明白，這是被人挖出來吃了。

白來的肉，不吃白不吃，即便因為年老體衰，肉柴、傷牙、沒油水，但為了活下去，他們沒有辦法。

李自成心中難免生出一些兔死狐悲之感，怎么大明變成這個樣子了??？

很快，關中平原的大家族們，開始放糧，潼關楊家、眉縣張家、白河黃家、漢陰沈家等等。

或許是因為善良，也有可能是害怕，他們害怕餓急了的百姓會沖破他們的府門，將他們也給吃了。

他們施的粥不比水渾濁多少。

能吃上的人，也很少很少。

山陜的大商人，開始屯糧，逼迫百姓賣兒鬻女購買糧食。

并沒有人阻止這一切，朝廷無力阻止，三邊總督楊鶴表面上節(jié)制三地兵馬，但實際誰都指揮不動，什么事情都要和其他巡撫商量著辦。

陜西巡撫本就是個廢物，后來干脆就被擼了，新任巡撫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