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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碗被袍子卷起，應(yīng)聲碎裂。

姜暖之下意識地俯身想要去撿瓷片，只是碗間猛地一緊，整個人被拽進(jìn)了一個帶著松木香氣的懷抱里。頓時一愣。

黎戎下巴擱在她的發(fā)間，似乎想要從她身上汲取一絲絲的溫暖，聲音發(fā)顫：“那日，我本可以攔下他的...”

姜暖之嘆息了聲，思緒也隨之飄遠(yuǎn)?；叵肫痖L山扛著人頭，跪在高墻之外的畫面...

她恍惚緊緊的閉上了眼睛，作為醫(yī)者，見慣了生死。

但這樣的畫面，是她一輩子都不想回想的。

即便姜暖之知道，這是一個小說的世界，可這里的每一個人似乎都在告訴她，他們有血有肉，有生命有思想。

并不會遵循看似所謂的常理，去做旁人安排好了的人生。

姜暖之甚至想過，既然是黎戎的舊部，或許會成為他們的助力。自家是反派家族么？大抵會一同成為謝良辰的打臉對象。但事實(shí)偏不是這樣。

他們有自己的信念，選擇了近乎慘烈的謝幕方式。

“阿戎，常山這個瘋子，根本就沒有給過你選擇的權(quán)利?！苯曇糨p輕地，似乎風(fēng)一吹就散了似的。兩個人都知道，常山帶著曾經(jīng)兄弟的頭顱來請罪，本就不曾給自己留過后路。

凜冽北風(fēng)卷著碎雪，刮的人臉頰生疼。黎戎恍惚也墜入了那個血色的傍晚。

良久之后，黎戎視線落在那冰冷的石碑上，終究是一聲嘆息化為白霧，終究消散無形。

“是我...對不住他們?！?

趙修遠(yuǎn)說的話不錯，常山的性子，大抵是信他。憎惡旁人接管黎家軍，方才叛逃的。

黎戎抿了抿唇，沙啞的聲音帶著微微輕顫，緩緩的道：“當(dāng)年常山是我黎家軍最精銳的隊(duì)伍，他們個個英勇無畏，沒有完不成的任務(wù)。鐵騎之下，護(hù)著寸寸山河。

我有時就在想，連常山這般鐵騎都會落得如此下場，欺民方得茍活，我黎家軍二十幾萬大軍，如今又身在何處？在做何事？是否……也同他一般...”

黎戎聲音顫抖的厲害，整個身子都在抖，他說話間試圖將姜暖之已經(jīng)散開來的大氅系上，只是嘗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姜暖之自己利落系上，將手中酒壇子給他，便繼續(xù)仰頭安靜聽著。

黎戎接過來她的酒，飲了一口，滿嘴苦澀堵得喉頭發(fā)緊，卻沙啞著聲音繼續(xù)道：“戎從前一直信奉，守的是大景國土。護(hù)的是天下百姓。鐵騎踏破山河，便有殺孽，亦是千古功勛...

可，不想一遭傾覆，滿盤皆輸。數(shù)十萬人的因果，皆系我一人身上...

阿暖，我母親在我出生的時候就死了。

父親戰(zhàn)死，姐姐含恨而終，阿旺死了，常山死了。萬千將士也死了。信我的、不信我的，憎我的、恨我的，敬我的、憐我的，憶我的、念我的...他們?nèi)懒恕?

遙想盛景三年，我奪回了三座城池，帶著異國俘虜回京之時。我身披戰(zhàn)甲，頭戴鳳翎紫金冠進(jìn)城，舉城百姓將盛京街頭圍的水榭不通。擲果盈車，光是香囊手帕，將士們裝了十幾籮筐。

我志得意滿，洋洋自傲。只覺世間往往，不過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