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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警徽

八點零三分，省廳物證中心的走廊像一條被消毒水浸泡過的灰白長蛇，冷光燈在頭頂均勻切割著空間，腳步聲被吸音墻吞噬得毫無回響。</p>

宋昭穿著便裝，肩上斜挎一只舊帆布包，夾著一份邊緣燙金、印有“機密”紅章的案卷走向技術室。</p>

他步伐沉穩(wěn)，呼吸卻比平時慢了半拍。</p>

途經實習生工位時，他微微放慢了腳步。</p>

小林坐在靠窗的位置，背挺得筆直，像一尊尚未完全活過來的蠟像。</p>

他的右手正用酒精棉片擦拭胸前的警徽，動作機械而精確——每七下，停頓兩秒，再繼續(xù)。</p>

第七下總是格外用力，仿佛要擦去某種看不見的污跡。</p>

宋昭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那枚警徽。</p>

金屬表面映出走廊頂燈的冷光，也映出小林低垂的眼瞼。</p>

但真正讓他脊背一緊的，是那根始終微顫的右手小指，像一根繃到極限后仍在震顫的琴弦。</p>

阿強的筆記本上寫著：“燈奴經‘靜脈調息’術后，右手小指神經殘留震顫，頻率0.8hz，為識別標記之一?！?lt;/p>

宋昭心頭一沉。</p>

他繼續(xù)前行，卻在經過小林桌角時“不慎”一絆，案卷脫手滑落，紙頁散開，幾張偽造的車輛軌跡圖飄然落地。</p>

其中一張赫然標注著——“往生安寧”殯葬車于凌晨三點十五分駛入火葬場B區(qū)7號爐，gPs信號中斷前最后停留點坐標精確到米。</p>

小林低頭去撿。</p>

就在他指尖觸碰到那張圖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呼吸停滯了0.8秒。</p>

足夠了。</p>

宋昭彎腰拾起文件，語氣平靜：“謝謝。”小林沒說話，只是把紙遞還，指尖冰涼。</p>

他重新坐下，繼續(xù)擦拭警徽，但節(jié)奏亂了——第八下，第九下，連擦了五次才猛然驚覺，又強行停頓。</p>

宋昭沒有回頭，走出十步后才在心底默念：他認得這輛車。</p>

他知道它不該出現(xiàn)在那里。</p>

九點四十七分，圖書館古籍部檔案修復室。</p>

蘇晚戴著乳膠手套，指尖輕推鼻梁上的眼鏡，屏幕冷光映在她沉靜的臉上。</p>

她調出了近三年刑偵技術大隊實習生入職檔案，光標停在“小林”一欄。</p>

推薦單位寫著“陽光之家康復中心”，地址位于城西老工業(yè)區(qū)。</p>

她輸入關鍵詞檢索民政系統(tǒng)，結果彈出一行紅字：“該機構已于2016年注銷，未辦理續(xù)營手續(xù)。”</p>

她皺眉，轉而接入公安部失蹤兒童比對數(shù)據庫，上傳小林入職體檢時的面部三維建模圖，匹配條件設為“七年內被拐、曾參與宗教儀式類活動”。</p>

系統(tǒng)運轉三分鐘后，跳出一個名字：林小舟，男，2007年生，2015年于江城西市集走失，最后目擊者稱其被帶往‘祈燈堂’方向。</p>

并附一張模糊的舊照片——男孩身穿素白衣袍，雙手捧燈，站在高臺中央，口中似在誦念。</p>

蘇晚放大圖像，比對面部骨骼關鍵節(jié)點：顴骨寬度、鼻基角、下頜曲率……相似度91.6%。</p>

她又調出“燈童祭”歷史影像資料，那是許照山早年主持的民間祈福儀式，實則為“燈奴”選拔的隱秘程序。</p>

主誦者需連續(xù)七日齋戒、背誦《燈經》三百遍，并在子時獨自守燈不滅。</p>

儀式結束后，九成“燈童”失蹤。</p>

而林小舟，正是最后一屆的主誦者。</p>

蘇晚指尖停在發(fā)送鍵上，猶豫兩秒，敲下一行字，加密傳給宋昭：</p>

“他不是新來的，他是回來的?！?lt;/p>

下午兩點十九分，法醫(yī)物證實驗室。</p>

空氣里彌漫著福爾馬林與金屬氧化的氣味。</p>

宋昭站在恒溫柜前，取出一個編號為“2020-TJ-087”的證物袋——那是當年撞死他同事的肇事司機口腔內的金屬填充物樣本。</p>

官方記錄稱該司機當場死亡，尸檢由市局外包機構完成，牙模數(shù)據卻從未歸檔。</p>

他戴上手套，指尖緩緩觸碰那塊冰冷的銀色合金。</p>

瞳孔驟然泛起金紋。</p>

真相之眼·啟動</p>

畫面浮現(xiàn)：一間無窗地下室，墻壁貼滿監(jiān)控截圖與筆錄復印件。</p>

幾名少年圍坐桌前，每人面前放著一份模擬案卷。</p>

一人正模仿簽字，筆跡刻意歪斜；另一人操作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視頻時間軸，光標精準跳過第三幀，點擊“刪除”。</p>

鏡頭掠過側臉——小林，嘴唇微動，低聲重復：“筆錄要留白，監(jiān)控刪第三幀。痕跡滅，燈自明?！?lt;/p>

回溯結束。</p>

宋昭猛地抽手，后退半步，掌心已滲出冷汗。</p>

他扶住實驗臺邊緣，太陽穴突突跳動，視野邊緣泛起灰霧。</p>

這不是臨時起意。</p>

這是系統(tǒng)性滲透。</p>

他們早就在警隊內部培訓“燈奴”，教他們如何篡改證據、偽造流程、在關鍵時刻讓真相“自然消失”。</p>

而小林，是第一個成功潛入核心部門的“清潔工”。</p>

宋昭閉眼，深呼吸三次，腦中卻浮現(xiàn)父親二十年前命案卷宗里那頁被撕去的現(xiàn)場照片——邊緣殘留的齒痕，與今天小林擦拭警徽的節(jié)奏，竟如出一轍。</p>

三點整，他走出實驗室，走廊空無一人。</p>

他掏出手機，查看蘇晚剛發(fā)來的信息，又翻出老胡前夜用暗語寫下的那張紙條：“子時前，東郊三岔口，車頂有銹斑，走污水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