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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凈化

冰冷的金屬墻壁折射著走廊里慘白的光，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氣息。</p>

清晨六點三十分，基金會員工通道的電子門無聲滑開，林薇的身影顯得單薄而疲憊。</p>

她穿著統(tǒng)一的灰色制服，低垂著頭，腳步虛浮，仿佛每一步都耗盡了全身的力氣。</p>

宋昭就站在不遠處的拐角，像一尊融入陰影的雕塑。</p>

他的呼吸平穩(wěn)，心跳卻在倒數(shù)。</p>

三，二，一。</p>

他邁步而出，身體以一個計算好的角度，與林薇交錯而過。</p>

一次看似無意的碰撞，一聲輕微的悶響。</p>

林薇手中緊握的白色藥瓶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絕望的弧線，即將摔在堅硬的合金地板上。</p>

但它沒有。</p>

宋昭的反應快得像一道閃電，他俯身，在瓶身觸地前零點一秒穩(wěn)穩(wěn)接住。</p>

他的指尖，在那一瞬間，與冰涼的塑料瓶身發(fā)生了短暫而完整的接觸。</p>

就是現(xiàn)在。</p>

世界在宋昭眼中轟然碎裂，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番景象。</p>

刺眼的白光，不是來自走廊，而是來自一間狹小的洗手間。</p>

林薇背對著他，肩膀劇烈地顫抖著。</p>

她擰開藥瓶，倒出幾片白色藥片，毫不猶豫地將它們砸在洗手臺的陶瓷表面，用瓶底碾成粉末。</p>

白色的粉末隨著嘩嘩的水流被沖進下水道，消失得無影無蹤。</p>

一個壓抑著巨大悲痛的聲音在宋昭的腦海中響起，那不是幻聽，而是記憶的回響——“小雅……媽媽要回家了?！?lt;/p>

畫面戛然而止。</p>

宋昭緩緩直起身，外界的聲音和光線重新涌入感官。</p>

他看著眼前臉色蒼白、眼神空洞的林薇，她似乎對剛剛發(fā)生的一切毫無反應，只是麻木地伸出手，想要拿回藥瓶。</p>

宋昭沒有還給她。</p>

他手腕一翻，那瓶被命名為“日常營養(yǎng)素”的藥劑便消失在他的袖中，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p>

他只是對林薇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符合基金會行為準則的微笑，微微點頭，然后轉(zhuǎn)身離去，腳步沉穩(wěn)，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p>

他知道，林薇剛剛的舉動不是為了給他看的，那是她對自己最后的承諾。</p>

而現(xiàn)在，這個承諾，他接手了。</p>

上午十點十一分，地下三層，技術(shù)隔離區(qū)。</p>

空氣凈化系統(tǒng)發(fā)出低沉的嗡鳴，董嵐戴著護目鏡，神情專注地盯著質(zhì)譜分析儀屏幕上跳動的數(shù)據(jù)流。</p>

幽藍色的光映在她冷靜的臉龐上，一行行化學式和分子結(jié)構(gòu)圖譜最終定格，形成了一份完整的報告。</p>

“結(jié)果出來了。”她頭也不回地對身后的蘇晚說，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主要成分是氯氮平、奧氮平的混合衍生物，一種強效鎮(zhèn)靜劑。輔助成分更麻煩，是唑吡坦（zolpidem）的改良體，記憶抑制劑。長期服用，不僅能摧毀人的意志，還能定向地覆蓋、篡改特定記憶。”</p>

蘇晚站在一旁，雙臂環(huán)胸，眼神冷得像冰。</p>

她拿起桌上那份從宋昭那里轉(zhuǎn)交過來的藥瓶，瓶身上“維生素補充劑”的標簽顯得無比諷刺。</p>

“我去查了基金會的采購記錄，”董嵐繼續(xù)說道，她調(diào)出另一個加密界面，“這種藥，以‘復合維生素片’的名義入庫，來源是瑞士的一家空殼生物公司。發(fā)放記錄顯示，它每月定量供給所有被列為‘特殊顧問家屬’的人員。”</p>

“家屬……”蘇晚冷笑一聲，聲音里充滿了不加掩飾的鄙夷，“他們不是在治病，他們是在批量制造沒有思想、不會反抗的傀儡。用家人的安全，去鎖住那些‘特殊顧問’的喉嚨?！?lt;/p>

中午十二點二十九分，基金會圖書館。</p>

這里是整個鋼鐵堡壘里唯一有點人情味的地方，柔和的燈光，書本的油墨香。</p>

林薇以“為女兒借幾本兒童讀物”為由，獲得了半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p>

她安靜地走在書架之間，指尖劃過一本本精裝的童話書，眼神卻在尋找著什么。</p>

蘇晚就坐在靠窗的閱覽桌旁，面前攤開著一本關(guān)于古代密碼學的專著。</p>

林薇緩緩走近，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愛麗絲夢游仙境》，然后狀似無意地經(jīng)過蘇晚的座位。</p>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林薇的手指輕輕一彈，一個疊成千紙鶴形狀的便條，精準地落入了蘇晚半開的書中。</p>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快到即使有監(jiān)控也只能看到一次尋常的偶遇。</p>

林薇沒有停留，徑直走向借閱臺。</p>

蘇晚則在原地靜坐了整整五分鐘，才緩緩合上書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