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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蟬在喉

凌晨三點的圖書館地下修復室泛著冷白的光，宋昭蜷縮在藤編椅里，后頸還沾著通風管道的鐵銹味。</p>

他掌心的硬盤像塊燒紅的炭，趙振邦那句“他不該碰林總的車”仍在耳畔嗡嗡作響。</p>

蘇晚改裝的屏蔽終端在桌上投下幽藍的光，他盯著那個銀色小方塊，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這是他從物證中心通風管道里滾出來時，用后背護著搶來的東西。</p>

“要我?guī)兔与妴?？”蘇晚的聲音像片羽毛，輕輕落在他緊繃的神經(jīng)上。</p>

她站在修復臺邊，素色棉麻衫袖口沾著漿糊印子，發(fā)梢還掛著圖書館頂樓曬古籍時落的碎紙片。</p>

宋昭這才注意到她左腳踝的繃帶——白天幫他搬古籍時磕到了展柜角，他當時只顧著查檔案，竟沒發(fā)現(xiàn)。</p>

“不用。”他清了清嗓子，指尖在終端接口上頓了頓，“你離遠點。萬一有追蹤程序……”話沒說完，蘇晚已經(jīng)搬了把木凳坐在他斜后方，膝蓋上攤著本《古籍修復技術(shù)規(guī)范》，書頁間夾著半支鉛筆——這是她緊張時的習慣動作。</p>

宋昭喉嚨發(fā)緊，終究沒再勸，將硬盤推進了接口。</p>

系統(tǒng)啟動的提示音像根細針，扎得人耳膜生疼。</p>

分區(qū)表剛跳出來，一道紅色加密框就彈在屏幕中央，“三級權(quán)限認證”幾個字刺得他瞇起眼。</p>

蘇晚忽然探身，鉛筆尖點在“警用物證系統(tǒng)”的字樣上：“陳法醫(yī)不是說過，2003年系統(tǒng)升級時他參與過？”</p>

宋昭的手指猛地一僵。</p>

他想起陳法醫(yī)昨天在老茶館遞給他的搪瓷杯，杯底壓著張皺巴巴的便簽，邊緣被茶水洇出深褐的暈——那是老法醫(yī)故意留下的線索。</p>

他摸出加密手機，號碼在通訊錄里躺了十三年，最后一次通話還是三年前替陳法醫(yī)修顯微鏡時。</p>

“喂?！彪娫捘穷^的呼吸聲粗重得像臺老風箱。</p>

“陳老師，是我。”宋昭喉結(jié)動了動，“關(guān)于‘98-寒蟬’的硬盤……”</p>

電話里沉默了足有半分鐘，宋昭甚至能聽見遠處物證中心冷柜的嗡鳴。</p>

“后門密碼‘coldcase03’?！标惙ㄡt(yī)的聲音突然啞了，“登錄后120秒必須導出，否則會觸發(fā)自毀程序。”不等宋昭追問，電話已經(jīng)掛斷，忙音里裹著一聲極輕的嘆息。</p>

十六進制代碼在屏幕上翻飛，宋昭的額頭沁出細汗。</p>

蘇晚遞來紙巾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月牙印。</p>

“找到了！”他突然低喝一聲，鼠標箭頭停在“行車記錄_備份_非歸檔”的文件上。</p>

按下回車的瞬間，兩人同時屏住了呼吸。</p>

畫面亮起的剎那，宋昭的太陽穴突突直跳。</p>

黑色suV的前擋風玻璃映著昏黃路燈，副駕車窗緩緩降下，露出半張戴金絲眼鏡的側(cè)臉——不是肇事富二代，是林浩宇。</p>

中控屏的藍光里，開發(fā)區(qū)拆遷紅線圖格外清晰，唯一被紅圈標注的地塊，赫然寫著“昭陽巷7號”。</p>

“這是……”蘇晚的手指攥住了他的手腕。</p>

宋昭的喉嚨像塞了團浸了醋的棉花。</p>

他記得父親葬禮那天，母親攥著他的手站在昭陽巷7號門口，墻上“拆”字被紅漆涂得歪歪扭扭；記得二十年后車禍前那刻，他追著輛黑色suV跑過三個路口，擋風玻璃上晃過的，正是這張圖的影子。</p>

“宋援朝?！彼麑χ聊惠p聲念出父親的名字，“你當年在工地墜亡前，是不是也看過這張圖？”</p>

清晨六點的陽光透過修復室小窗斜斜切進來，照在蘇晚端來的熱粥上。</p>

瓷碗邊沿沾著圈米白的粥漬，像朵未開的花。</p>

她把舊報紙復印件推到他面前時，他正盯著視頻截圖里的紅線發(fā)呆——那道線從昭陽巷7號門口穿過，正好繞過街角的林氏慈善醫(yī)院。</p>

“2003年的《江城日報》?！碧K晚的指尖撫過照片里那個舉著房產(chǎn)證的中年男人，“你父親。標題是《昭陽巷最后的守望者》?！?lt;/p>

宋昭的指腹蹭過報紙上的油墨，父親的眼鏡在照片里泛著柔光。</p>

文章最后一段寫著：“該地塊原屬市紡織廠職工宿舍，林氏地產(chǎn)以‘公益改造’名義收購，多名住戶反映補償協(xié)議遭脅迫簽署?！彼哪抗馔Ｔ谖哪┬∽郑骸皡f(xié)調(diào)人：周明遠（時任建設(shè)局科員）?！?lt;/p>

“周明遠現(xiàn)在是副市長?！碧K晚輕聲說，“林浩宇的慈善晚會，他每場都坐主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