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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往來

“伊州收復(fù)！伊州收復(fù)??！”</p>

寒冬臘月間，隨著一隊塘騎從城門策馬向衙門沖去，城內(nèi)的百姓紛紛伸出脖子，面面相覷。</p>

“伊州是哪？”</p>

“好像是西邊吧。”</p>

“西邊啊……若是東邊就好了……”</p>

臘月中旬，張議潮收復(fù)伊州的捷報由西向東傳到了甘州，與捷報一同抵達(dá)的，還有即將啟程的張議潭一行人。</p>

“唏律律?。　?lt;/p>

當(dāng)軍馬的嘶鳴聲響起，張掖西城城門處，身著冬衣的張議潭翻身下馬，看向了急匆匆走來的張淮深。</p>

“阿耶，您真的非去不可嗎？”</p>

張淮深急匆匆走到跟前，顧不得作揖便追問起了張議潭。</p>

面對張淮深，張議潭卻只是笑著打量他，末了吐出一句：“瘦了?！?lt;/p>

“阿耶！”</p>

張淮深加重語氣，眉頭皺得化不開。</p>

張議潭還是沒有回答，而是轉(zhuǎn)身從馬鞍上取下一件白色的披風(fēng)，手一抬便為張淮深披上。</p>

待他系好披風(fēng)，他這才滿意點頭：“這樣看上去就壯實多了。”</p>

張淮深本欲發(fā)作，卻聽張議潭道：“這是你娘親為你縫制的披風(fēng)，我這番去長安，恐怕難以回來了?！?lt;/p>

“若是能有幸抵達(dá)長安，屆時還需要你派兵將你娘親他們護(hù)送過去?！?lt;/p>

“河西沒了你叔父和你不行，但沒了我卻還有別人。”</p>

“有你們叔侄二人在，我便放心了……”</p>

他笑容內(nèi)斂卻炙熱，讓張淮深都仿佛感覺不到寒冷。</p>

“這是敦煌的帛書，分別是張掖和山丹將士們的擢升帛書?！?lt;/p>

“我本想去山丹看看你們口中的那個劉繼隆是什么樣，不過我還要前往北邊的居延澤和回鶻議和，怕是沒有時間過去了。”</p>

“議和？”張淮深雖然早就猜到了，可聽到這兩個字卻還是臉色難看。</p>

瞧他這模樣，張議潭不由嘆氣：“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善處理關(guān)系?！?lt;/p>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lt;/p>

“回鶻固然是豺狼，可吐蕃才是虎豹，事情緩急得分輕重?！?lt;/p>

“沒有打通河隴前，我們只能走漠南前往大唐，故此才要與回鶻議和，這點你知道，可你卻放不下面子。”</p>

“你這舍不下臉面的性格，遲早有一天會害了你。”</p>

“我若在，尚且能護(hù)著你，可我若是不在了，那你……”</p>

終究是自己的孩子，張議潭不舍得說得太重。</p>

張淮深也不想讓他放不下，因此躬下身去，緩緩作揖：“孩兒知道了?！?lt;/p>

“走吧，帶我看看你治下的張掖?！?lt;/p>

張議潭示意他帶路，張淮深也自愿做起了導(dǎo)游。</p>

他帶著張議潭走遍張掖城內(nèi)，其中情況讓張議潭有時皺眉，有時露笑。</p>

待一圈走完，返回衙門內(nèi)堂休息的二人便脫了披風(fēng)坐下，熬煮起了驅(qū)寒的熱茶。</p>

“張掖的番人還是太多，假以時日恐成禍患?！?lt;/p>

張議潭說著自己的感觸，張淮深也認(rèn)可般點頭：“我也是這般想的，不過眼下已經(jīng)有了解決的辦法?！?lt;/p>

“喔？說來聽聽?！睆堊h潭有些好奇，張淮深便把劉繼隆和尚婢婢的交易給說了出來。</p>

“我麾下那劉繼隆與鄯州的尚婢婢達(dá)成了交易，借糧助尚婢婢渡過難關(guān)，而尚婢婢將把鄯州六千口漢人遷移甘州?！?lt;/p>

“屆時我將老弱留在張掖耕種，派青壯給山丹開荒。”</p>

“此外，那尚婢婢與劉繼隆將在開春后對涼州開始劫掠，所掠番人交給鄯州，漢人則留在甘州。”</p>

“長此以往，甘州的漢人只會越來越多，涼州的實力也將越來越弱。”</p>

“雖然尚未開始，但劉繼隆那廝我十分熟悉，他不開沒把握之口，因此必有成效?！?lt;/p>

“若是他真的能削弱涼州番賊，那待我甘州甲兵齊全之時，便是收復(fù)涼州之日。”</p>

談起收復(fù)涼州，張淮深眼底總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p>

只可惜面對張議潭，他似乎沒有任何秘密。</p>

張議潭知道他的想法，但還是提醒道：“話雖如此，但長此以往，你就不怕把尚婢婢養(yǎng)成第二個論恐熱？”</p>

“不會……”張淮深搖了搖頭，緊接著將論恐熱在河隴干的事情給說了出來。</p>

聽到論恐熱在河隴殺丁壯，劓刖老弱，以槊貫嬰兒為戲的事情，張議潭大受震撼，氣憤的連呼吸都沉重了幾分。</p>

感受著自家阿耶的氣憤，張淮深這才說道：</p>

“尚婢婢那廝我短暫接觸過，此人若論計謀尚可，但行軍布陣猶如兒戲，對下屬控制更是如虛設(shè)?！?lt;/p>

“扶持他在鄯州，總好過論恐熱一家獨大。”</p>

“況且番地內(nèi)斗嚴(yán)重，這尚婢婢即便精兵糧足，也不會想著爭奪河隴，而是應(yīng)該想著如何帶領(lǐng)沒盧家族統(tǒng)一番地。”</p>

“話雖如此……”張議潭沉吟道：“就怕到時候他不這么做。”</p>

“不會?！睆埢瓷詈苡凶孕牛骸拔铱催^尚婢婢的那兩個兒子，不說是庸才，但也是尋常之輩?！?lt;/p>

“尚婢婢十分惜命，為此竟想著依附劉繼隆?！?lt;/p>

“我觀他膽氣不足，即便有精兵良將，也不過是一庸碌之輩?！?lt;/p>

說罷，張淮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而張議潭聽后卻對劉繼隆的興趣愈發(fā)濃烈了。</p>

“這尚婢婢都依附劉繼隆了，你不擔(dān)心日后這劉繼隆坐大，以尚婢婢為外援，效仿那河朔諸鎮(zhèn)割據(jù)一方？”</p>

“他不會?！睆埢瓷顡u頭否決，目光多出些堅定：“劉繼隆必不會叛我！”</p>

“何以為？”張議潭不明白他的底氣在哪，可張淮深也說不出來，只是篤定道：“感覺！”</p>

“額……呵呵呵……”</p>

張議潭啞然失笑，末了擺手道：“罷了，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為父也選擇信你。”</p>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潤潤嗓子后又繼續(xù)道：“此次去長安，除了我要去，還有明振他們也會跟隨。”</p>

“明振與你叔父的幼女定下婚約，待他弱冠便會成親，屆時你們便也算是親戚，需要多走動些。”</p>

“李家有了明振，應(yīng)該能對你起到些支持?！?lt;/p>

“……”聞言，張淮深并不高興，而是有一抹憂愁掛在眉間。</p>

“我的志向，從不是成為一方節(jié)度使，而是為朝廷收復(fù)失地，成為封安西、郭武威那樣的存在。</p>

“河西……有阿耶與叔父就足夠了！”</p>

他口中的“封安西、郭武威”，乃是曾經(jīng)安西大都護(hù)中的封常清、郭昕。</p>

見他說起這兩人，張議潭啞然失笑：“你啊你……”</p>

“你還真是與你叔父一模一樣，就連喜歡的人也是一樣?！?lt;/p>

“罷了罷了，你二人都如此作想，那便由我在長安為你們周旋，讓你們能安心的為我大唐收復(fù)失地，開拓疆土吧。”</p>

“不過在此之前，你得書信一封，將我軍收復(fù)伊州，準(zhǔn)備與甘州回鶻議和的事情告訴劉繼隆?！?lt;/p>

“我觀他事跡，發(fā)現(xiàn)他倒是個逐虎貪狼之人?！?lt;/p>

“加之你說他有意東掠番賊，我倒是怕我在居延澤與稱勒議和時，遭他率精騎殺過來?！?lt;/p>

張議潭一邊說一邊笑，張淮深聞言也笑道：“這倒也是，等會我手書兩封將事情告訴他，相信他會識得的?！?lt;/p>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紛紛繼續(xù)大笑起來。</p>

在他們話音落下后不久，張掖便派出了送信的塘騎。</p>

待塘騎將書信送到山丹時，卻已經(jīng)是兩天以后。</p>

劉繼隆拿到書信后的第一時間便召集了城內(nèi)旅帥及以上的武官，這其中也包括了在山丹休整近半個月的李儀中等人。</p>

衙門內(nèi)，李儀中坐在左首位，陳靖崇坐在右首位，劉繼隆則是坐在主位。</p>

李儀中的身后是他帶來的兩名校尉和四名旅帥，陳靖崇身后則是張昶、馬成、李驥、耿明等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