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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恐熱

“唳……”</p>

九月中旬，在甘州將回鶻擊退，劉繼隆率部返回山丹的時候。</p>

一支騎兵隊伍也不緊不慢的從祁連山區(qū)內(nèi)走出，來到被祁連山脈所包圍的一處寬大河谷內(nèi)。</p>

鄯城，這個坐落高原門戶的重城，其位置四面環(huán)山，城池卡在山區(qū)中間，四門分別對應四條通往東南西北的谷道。</p>

在百余年前，吐蕃想要進攻隴右必須拿下此地，唐軍想要進入青海也必須拿下此地。</p>

奈何此城懷傍湟水，四面環(huán)山，除非被高原、河西、隴右同時夾擊，不然很難同時進攻其四面城墻。</p>

此時此刻，數(shù)萬河渭大軍亦如曾經(jīng)的唐軍一般，只能屈居東、北兩面，而城內(nèi)守軍也將防御重點放在了這兩面城墻上。</p>

城外的河湟谷地中，數(shù)萬頂帳篷占滿了谷地，廝殺聲在谷地內(nèi)回響。</p>

在鄯州城墻前，上萬身著鐵甲的河湟士兵，構成了鄯城外一道沉重的陰影，而數(shù)萬身穿皮襖、皮甲的輕兵卻被他們驅趕著攻城。</p>

護城河早已被尸體填滿，城下的泥土早已變得猩紅，就連湟水都漂浮著不少被扒光的尸體。</p>

大半個月來，戰(zhàn)火與硝煙將這片天地染得赤紅，城內(nèi)外士兵都已經(jīng)到了極限。</p>

可即便如此，鄯州城頭的士兵們眼中依舊充滿了堅毅與決絕。</p>

他們的兵器上還沾染著死去敵人的鮮血，每一次揮舞都凝聚著無盡的力量，不斷擊退那試圖登城的河湟士兵。</p>

為了活下去，一些老弱婦孺也走上了城頭，盡自己所能的修補城墻，或搬運糧草，每個人都在為城池的安全貢獻著自己的一份力量。</p>

城墻之下，尸橫遍野，血水浸濕了土地，扎甲碰撞的聲音，戰(zhàn)馬嘶鳴的悲鳴，構成了一幅殘酷的戰(zhàn)爭交響曲。</p>

從正午到黃昏，鄯城的兵馬不知擊退了多少來敵，直到河湟士兵如潮水般退去，他們才終于緩了一口氣。</p>

“嘭！!”</p>

城外一頂巨大的牙帳內(nèi)，一道壯碩的身影掀翻自己的桌案，咆哮著面前跪下眾人。</p>

“當初信誓旦旦的說贊心牙（尚婢婢）跑了后，你們?nèi)炀湍苣孟论烦?，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整整半個月，可鄯城依舊被拓跋懷光那個狗雜碎掌握著，你們自己說應該怎么辦！”</p>

“還有……”這身影眼神兇惡看向地上跪著的尚延心。</p>

“你當初答應我，給我?guī)Щ刭澬难赖娜祟^，可現(xiàn)在你給我?guī)Щ亓耸裁?？！?lt;/p>

他眼神兇惡且暴虐，被他注視，尚延心只能硬著頭皮解釋。</p>

“河西的漢奴帶著幾萬人堵在祁連城，贊心牙躲在城里不出來，我雖然殺了他們數(shù)千人，可攜帶的糧食不夠，只能先撤回來再作發(fā)打算。”</p>

“我不想聽這些，我只要贊心牙的人頭！??！”</p>

站在主位之上的這暴虐之人怒罵著，教訓尚延心如教訓豬狗般，讓尚延心心底十分憋屈。</p>

他好歹也是擁甲五千的河渭乞利本，不管放在哪里，都是被人視作座上賓的人，可如今卻要受此屈辱。</p>

若非此人實力雄厚，他現(xiàn)在真想與他翻臉。</p>

“大論，漢奴不善戰(zhàn)，但他們守城有一手，拿不下也不怪乞利本?！?lt;/p>

“是啊大論……”</p>

跟在尚延心身后的幾名節(jié)兒忍不住開口。</p>

在這片土地上，能被他們稱呼大論的，便只有以殘暴著稱的論恐熱了。</p>

面對他們的解釋，論恐熱氣得從主位快步走下來。</p>

“狗雜碎！”</p>

“額?。。?！”</p>

當著眾人的面，論恐熱拔出刀就砍翻了一名節(jié)兒，疼得那節(jié)兒捂著傷口發(fā)出慘叫。</p>

鮮血灑在地上，尚延心幾人冷汗冒出，卻沒有人敢去扶起那人。</p>

“我在罵尚延心這頭蠢狗，你們幾個連狗都不如的家伙有什么資格開口！！”</p>

論恐熱抬腿狠狠踩在那節(jié)兒傷口上，疼得他發(fā)出毛骨悚然的哀嚎聲。</p>

論恐熱不斷用力踩著，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仿佛那哀嚎聲讓他得到了極大的滿足。</p>

他的殘暴讓左右跪下的人都忍不住心中抽搐，而那地上躺著的節(jié)兒，則是在論恐熱不斷用力的踩踏中暈厥了過去。</p>

“廢物……”</p>

論恐熱收回自己的腳，轉身走回了高位，地上還留下了幾個血色的腳印。</p>

牙帳門口的兵卒見狀，習以為常的將節(jié)兒拖下去治療，而論恐熱則是掃視尚延心等人。</p>

一名乞利本硬著頭行禮：“大論，軍中的糧食只夠吃兩個月了，況且鄯城也無糧食，我們……”</p>

他吞吞吐吐，最后才下定決心：“撤軍嗎？”</p>

“撤軍？”論恐熱的聲音悠悠傳來，乞利本聞言立馬低下頭。</p>

“哼……”</p>

論恐熱冷哼一聲，末了還是不甘點頭：“傳令三軍，明日撤軍?！?lt;/p>

“是！”乞利本舒緩一口氣，隨后才道：“那我們從廓、鄯諸州抓捕的仆從要釋放嗎？”</p>

“釋放？”論恐熱不善看向乞利本：</p>

“把這群人放走了，回過頭來就會投靠贊心牙這個狗雜碎，全都殺了！”</p>

“殺了？”尚延心等十余名將領啞然，要知道他們抓捕的仆從可是足有七八萬男女。</p>

雖說他們都不是什么善茬，可動手殺七八萬毫無油水的男女，這不免讓眾人感到愕然。</p>

“不對，不能殺！”</p>

論恐熱好像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咧嘴一笑：</p>

“這贊心牙不是很會治理奴仆嘛，那就把這群奴仆中的男人給殺了，把老弱割去鼻子，砍斷他們的腳?！?lt;/p>

“我要看看，贊心牙會不會管這群種不了地，放不了牧的奴仆，哈哈哈哈哈……”</p>

他放肆笑著，笑聲讓眾人心底升起一股寒意……</p>

翌日清晨，寒風蕭蕭……</p>

城外，論恐熱的兵馬如昨日帳內(nèi)所說般開始撤軍，而他們撤軍的舉動也被鄯城守軍看在眼里。</p>

“終于撤了……”</p>

“撤了！撤了??！”</p>

“我們贏了！哈哈哈……”</p>

鄯城城頭，民壯與兵卒們爭先慶祝，很快便將消息傳入城內(nèi)。</p>

得知消息的城內(nèi)婦孺喜極而泣，爭相告知這條喜訊。</p>

曾經(jīng)的節(jié)度使衙內(nèi)，一名三十出頭的將領得知消息，瞬間靠倒在了椅子上。</p>

“退了……終于退了……”</p>

他喃喃自語，腦海不由得想到了那道舍他而去的身影，百感交集。</p>

曾經(jīng)的小節(jié)兒拓跋懷光，如今擊退了威震河隴的論恐熱，成為了鄯州名義上的主人。</p>

只是他心中的那道身影如果返回，他這所謂的主人便只能草草下臺了。</p>

想到這里，拓跋懷光看向了自己面前的桌案。</p>

在桌案上，放置印章的匣子內(nèi)空空如也，似乎代表著他名不正言不順的位置。</p>

“走吧，出城看看這論恐熱是不是真的撤軍了！”</p>

拓跋懷光強撐身子站起來，吩咐一聲后便率領城內(nèi)不足二百精騎向東邊的河谷探索而去。</p>

與此同時，論恐熱的軍隊也收到了來自他的軍令。</p>

數(shù)萬河渭軍隊在返程路上突然翻臉，對沿途的仆從和部落開始了血腥的屠殺。</p>

自鄯城向河州五百里路上，沿途部落皆遭焚毀。</p>

火光沖天，濃煙滾滾，曾經(jīng)安寧祥和的部落在無情的火焰中哀嚎。</p>

一個年輕的士兵在火光中顫抖，哪怕他滿身血腥，可還是被前軍留下的場景所震撼。</p>

數(shù)以千計的男人被砍下腦袋對方一處，年輕的婦女被掠走，留下的只有哀嚎的老弱。</p>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p>

“殺了我！殺了我！”</p>

一名被割下鼻子，砍下雙腳的老婦蜷縮角落求饒，旁邊同樣被割掉鼻子的老翁卻聲嘶力竭的哀嚎著。</p>

“殺了我！求求你們殺了我！”</p>

他的雙手雙腳被砍斷，臉上鼻子被割下，露出森然白骨，十分恐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