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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實力不如人的感覺令人難受，哪怕是劉繼隆自己也是如此。</p>

他的目光在那群尸體之間來回打量，有惋惜，也有不舍。</p>

惋惜被搶走的甲胄，不舍戰(zhàn)死的兄弟。</p>

山丹軍丟失了五十一名弟兄的尸首，損失了五十一匹戰(zhàn)馬和扎甲。</p>

以山丹的生產(chǎn)效率，這五十一套扎甲，起碼要三個半月才能生產(chǎn)出來。</p>

“若有甲兵三千，尚延心何足論哉……”</p>

劉繼隆感慨著自己手中甲兵太少，然而這話卻被人所聽到了。</p>

“劉別將當真是英雄氣概！”</p>

陌生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劉繼隆回過頭去，只見尚婢婢笑呵呵站在他身后，手里為他鼓掌。</p>

“狂傲之話，請節(jié)度使勿怪?！?lt;/p>

劉繼隆作揖謙虛起來，尚婢婢見狀卻沒有終止話題，而是主動談起涼州的情況。</p>

“此番我被擊敗，河隴、河湟之間許多吐蕃部落，恐怕都會因為論恐熱的殘暴而逃離河隴諸州。”</p>

“如果我猜想的不錯，他們會在之后逃亡涼州，在那里聚集起來?！?lt;/p>

“過個兩三年，劉別將想要收復涼州的想法就困難了……”</p>

尚婢婢笑呵呵說著，劉繼隆略微皺眉。</p>

他自然知道尚婢婢被擊敗后的河隴情況，而現(xiàn)實也如他所說一般，大量吐蕃人聚集涼州，給歸義軍東歸帶來了相當大的困難。</p>

張淮深帶著歸義軍血戰(zhàn)數(shù)年，這才將涼州五城收復，結(jié)果因為唐廷的愚蠢，涼州在不久之后又再度丟失。</p>

過了幾年，張淮深才積蓄力量再度收復，結(jié)果又因為歸義軍的內(nèi)亂而丟失。</p>

盡管在這過程中，主要是唐廷對歸義軍不信任導致了丟失涼州，但涼州內(nèi)部的情況也不能忽視。</p>

尚婢婢既然有心思和自己聊，自己倒也可以問問他河隴的情況。</p>

“敢問節(jié)度使，吐蕃在河隴、河湟地區(qū)安置了多少吐蕃人？”</p>

劉繼隆向尚婢婢詢問，尚婢婢也沒有遮掩：“鼎盛時，河隴、河湟之地能拉出十萬戶，而今遭遇論恐熱禍害，雖說傷亡不小，可是也能拉出五六萬戶。”</p>

“五六萬戶……”劉繼隆臉色一沉。</p>

尚婢婢看出了他的擔心，不由笑道：“不過以我對論恐熱的了解，他可不會在乎這群人?！?lt;/p>

“眼下河湟、河隴之地因為大旱而缺糧?！?lt;/p>

“如果是國相和其它人執(zhí)宰河隴，那他們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的賑濟吐蕃的災民，但論恐熱不會……”</p>

尚婢婢看向城外的那堆尸體，語氣中透露著幾分無奈。</p>

“在他眼里，根本沒有什么同族之誼，災民對于他來說，只是威脅他統(tǒng)治的蛀蟲罷了?！?lt;/p>

“你覺得鄯州被攻陷后，他會怎么解決這些災民？”</p>

他看向了劉繼隆，劉繼隆卻一言不發(fā)，只是目光看向了城外的那堆尸體。</p>

“殺無谷人”四個字在劉繼隆腦中浮現(xiàn)，盡管這是數(shù)百年后努爾哈赤在遼東的作為，但在他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了先例，只是規(guī)模無法與其相比罷了。</p>

論恐熱的軍事能力不用懷疑，雖說比不了論欽陵這種名將，但也能對大唐的西陲造成威脅。</p>

只可惜，論恐熱有一個硬傷……</p>

“他太殘暴了，他只會給河隴地區(qū)帶來殺戮，他的部下都會因為他的殘暴而離開他?！?lt;/p>

尚婢婢發(fā)出感嘆，而劉繼隆也看向了他：“節(jié)度使恐怕不是單純來為我解惑的吧？”</p>

“呵呵……”尚婢婢被揭破也不尷尬，反倒是與劉繼隆對視起來。</p>

“昨日你的作為都在我眼中，那索勛雖然是粟特人，但他根本瞧不起我們，包括這城內(nèi)的其它人?！?lt;/p>

“吐蕃和你們都有仇怨，我能理解?！?lt;/p>

“不過在你眼里，我倒是并未看到對我們的痛惡，這讓我很奇怪?！?lt;/p>

他上下打量著劉繼隆，劉繼隆也沒有否認。</p>

盡管他在瓜州時也曾遭受吐蕃人的欺壓，可他畢竟接受過前世的教育，而且他前世所生活的地方也是多民族地區(qū)，所以他也清楚問題所在。</p>

如今的河西“胡強漢衰”，因此仇視所有胡人是行不通的，拉一派打一派才能走得更長遠。</p>

昨夜他想了很多，其中一點就是如何提前收復涼州。</p>

如果有了鄯州這一千多騎兵的加入，收復涼州的時間無疑會大大提前。</p>

除此之外，如果他能將這一千多吐蕃騎兵“治”好，那他也將在之后利用這一千多吐蕃人，裹挾進來更多吐蕃人。</p>

至于裹挾進來后是否會讓他們做大，又如何將他們同化，劉繼隆有的是辦法。</p>

昨日他與索勛在戰(zhàn)場上的爭論，以及面對五千河湟甲兵的無力，這一切經(jīng)歷使得劉繼隆認識到了自己必須提升自己，將勢力擴大。</p>

只有掌握足夠重的話語權(quán)，他才能坐得安穩(wěn)，才能爬得更高。</p>

劉繼隆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而尚婢婢見他不開口，終是忍不住道：</p>

“我若是能夠返回邏些城，昨日之恩，我必然派人相報。”</p>

“若是無法返回邏些城，屆時留在河西這塊地方，難免會惹人厭煩?！?lt;/p>

“不過若是留在劉別將你治下，想來會比去西邊要更舒服些。”</p>

“呵呵……”劉繼隆搖頭輕笑，不由看向尚婢婢：“節(jié)度使難道不知道我的身份嗎？”</p>

“自然知道！”尚婢婢點頭道：</p>

“河西的漢人百姓仇視我們，我自然知道，可劉別將雖然也是布衣出身，但卻并不仇視我們。”</p>

“相比較那些恨不得把我們吞食了的豪強家族們，我反倒覺得劉別將你更可靠?！?lt;/p>

劉繼隆輕嘲，他并不認為自己能有什么吸引力。</p>

“節(jié)度使恐怕是高看我了，我如今雖在山丹擔任別將，可麾下并無直屬兵馬，調(diào)動兵馬皆需張司馬魚符?！?lt;/p>

“恐怕不是吧？”尚婢婢笑瞇瞇的看著劉繼隆，目光掃視一眼城內(nèi)。</p>

“單憑昨日的表現(xiàn)來看，莫說索果毅，就連張司馬也不一定能贏得山丹將士的軍心，可劉別將你可不同。”</p>

見尚婢婢也提起了昨日的事情，劉繼隆沉默不語。</p>

昨日他盡管出了風頭，可若是讓張淮溶覺得自己喧賓奪主，那自己日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p>

雖說他了解張淮溶，但在權(quán)力面前，他可不敢保證他和張淮溶不會生出間隙。</p>

“劉別將在擔心主客生隙？”</p>

尚婢婢心思縝密，自然知道劉繼隆擔心什么。</p>

劉繼隆雖說活了兩世，可心計這玩意不是誰活得久就積累豐厚，而是看后天環(huán)境。</p>

前世劉繼隆雖說在工作時也會和同事玩些心眼，但根本比不上尚婢婢他們這種玩生死心計的經(jīng)歷。</p>

更別提這一世他就是單純當了十六年牧奴，需要提防的也就是吐蕃貴族坑害自己罷了。</p>

論起心計，現(xiàn)在的尚婢婢能把他玩糊涂。</p>

正因如此，劉繼隆依舊沒有亂說話，擔心被尚婢婢抓到什么把柄。</p>

倒是尚婢婢沒有藏著掖著，而是開誠布公道：</p>

“此戰(zhàn)過后，您恐怕也要得到拔擢了，而張司馬和索果毅也有獲得五州圖籍的功勞，這小小山丹恐怕是容不下他們了?！?lt;/p>

“屆時他們調(diào)走，這山丹不就是劉別將你說的算了嗎？”</p>

尚婢婢目光灼灼，可劉繼隆卻自嘲搖頭：“我這等身份，若是做副將還好，做山丹之主？”</p>

“尚節(jié)度使，你恐怕低估了我河西各大豪強的心計和手段……”</p>

“劉別將何必自我貶低？”尚婢婢依舊看好劉繼隆，尤其是在劉繼隆自認身份不行的時候，他是愈發(fā)看好了。</p>

面對他的看好，劉繼隆有些無奈：“不知道尚節(jié)度使你為何尋上我，只怕結(jié)果要讓你失望了。”</p>

“不會！”尚婢婢篤定，語氣不容置否。</p>

“憑什么？”劉繼隆也好奇尚婢婢為什么這么肯定。</p>

他這種布衣想要成為一城之主，難度可謂登天。</p>

河西內(nèi)部四州八城，他可不認為豪強們會讓出一個城池給自己管轄。</p>

可面對他的詢問，尚婢婢卻死死盯著他，隨后緩緩吐出一句話。</p>

“就憑你勢單力孤……”</p>